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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半夏的目光亮了亮,冲萧遥福了福身,在萧遥原先那位置上坐下,马上低头忙碌起来。

萧遥怕她不自在,干脆走开,拿了针线绣绷继续练习双面绣的针法以及力道。

她已经学会双面绣了,但熟练度还不够,所以需要多熟悉。

如此接连练习了数日之后,萧遥觉得熟练度足够了,便尝试着绣一幅小小的双面绣——一张帕子,帕子上绣两朵简单的花儿。

孙娘子此时已经回了流霞坊帮忙,只是偶尔才回来继续指点萧遥,得知萧遥要认真绣一幅双面绣,大为支持,说道:“多练练小幅的,以后绣大幅,便不用为难了。”

萧遥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埋头练了起来。

这日,黄四娘到街上买菜,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萧遥正在看书,见状放下手中的书,关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黄四娘脸色苍白:“我没事。”随后又道,

“我在街上看到一对夫妇抱着一个已经夭折的姑娘去报官,听路人说,那姑娘前几日忽然被抢了,听说是什么楼家的贵人抢的,那对夫妇去找,人家也不承认,会把人赶出来了。不想才几日,那姑娘的尸体便出现在路边。”

伴月和圆月听了都柳眉倒竖:“又是楼家!”又问,“之后呢?”

黄四娘脸上露出怒意,道:“后来?官老爷说,那姑娘是楼家什么四公子的小妾,偷盗了主家的金银珠宝逃跑,想是叫坏人瞧见,起了坏心眼杀人劫财才死的,与四公子无关。四公子不叫这夫妇俩赔那些金银珠宝便是仁义了,让不许闹。”

“这王八羔子!”伴月气得直拍桌子,之后又骂狗官。

萧遥听得也是满腔怒火,从黄四娘所说以及之前楼四带着衙役来她这里抓“逃妾”可知,这将人诬为妾室再掳走,显然是楼四的惯用手段!

楼家势大,又有官府护着,不知还有多少姑娘会遭他的毒手!

楼四和楼四如此嚣张,不久仗着他们手里有最好的蚕丝和养着顶尖的刺绣大师吗?

如果没有这些,张侍郎必不会支持他们,他们自然也就不敢嚣张!

所以,该怎么瓦解楼家的蚕丝、绸缎和刺绣王国呢?

萧遥很快做出决定,那就是开个刺绣铺子,跟楼家对打,先腐蚀楼家的根基。

刺绣铺子还没开起来,杨越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叠户籍来了。

他身上似乎挂了彩,但他显然毫不在乎,将户籍递给萧遥,问道:“虽然可以立女户,但是女户背后若没有势力,很容易会被官府勾结人吃掉,你有什么打算?”

萧遥见多了女子的悲剧,也知道单凭女子很难支撑门户,此时听说即使立了女户依然艰难,便皱起眉头:“既然如此,我托庇于李家罢。”

杨越见她皱着眉头,便说道:“我这半年都会在此,不如我先将我的户籍放进来?等过了半年,想必你也考虑清楚该怎么办了。”

一户人家中若有成年男子,便不那么招人觊觎,但若男子长时间外出不回来,又会吸引流氓地痞和邻居上门欺辱的,这种欺辱严重的,会欺压卖掉家中妇人,霸占家产,轻的则日日上门打秋风。

杨越说他这半年都会在这里,意思就是,他这半年会时不时来这里一趟,给邻居一些威慑,但是半年之后,他离开了,无法出现,便帮不上萧遥了。

萧遥摇摇头:“不必麻烦杨公子了。”说完见杨越还要再说,便道,“你受伤了罢?且等一等,我回去给你拿药。”

她回了屋里,翻出一小瓷瓶的金疮药,犹豫片刻,又翻出一包软筋散,拿着出去给杨越:“这是金疮药,这是软筋散,想必都是杨公子用得着的。”

杨越爽快地收了:“谢谢萧姑娘。”说完很快告辞了。

萧遥坐在院中,托着腮思考起来。

既然立女户也不安全,那么少不得便要以李家的名声开个铺子了。

这么一来,不如直接加入李家,占一些分红?

想到这里,萧遥琢磨着第二日去找李大太太商量此事。

然而第二日她还没出门,孙娘子便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

萧遥迎上前,担心地问:“师父,你可是身体不适?”

孙娘子摇了摇头,将萧遥拉进屋子里,这才低声说道:

“李大太太昨儿问我,来寻你的年轻公子是什么人,又说让你注意些,省得坏了名声,我帮你说话,与她聊起来,聊着聊着她透露出,想聘你为李公子的良妾,叫你不许再见那年轻公子。又让我回来问你的意思。我呸,以姑娘的品貌,嫁给李公子做正妻都算下嫁了,如何能做妾?”

萧遥愕然。

孙娘子见萧遥吃惊,便又道:“我当时就帮你拒绝了,偏生她不听,硬要让我回来探探你的口风。姑娘,你绝不会同意的,是也不是?”

萧遥回神,马上说道:“没错,我绝不会同意的。”

她并不喜欢李永真,如何能与他一起?

便是她喜欢他,如果只能做妾,她也绝不会同意的。

孙娘子听了,松了口气:“你不愿就好。我听那李大太太一定要让我回来问你,说你兴许愿意,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吓得我以为,你之前与李公子相处,对他有了什么心思呢。呸呸呸,我胡说八道的,姑娘莫污了耳朵。”

萧遥摇摇头:“我不在意,师父莫要担心。”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拒了李大太太这提议,兴许会得罪人,所以得想好退路才是。”说到这里,再一次意识到,为女子者,在这世道想要安身立命,实在太难了。

孙娘子沉声说道:“她们得依仗我的刺绣,绝不敢得罪我们,你莫要担心。若她当真要找你们麻烦,我便与他们争个鱼死网破。”

萧遥摇头:“也没到这一步。”之后让孙娘子小心一些,便一起聊了别的话。

孙娘子心情不佳,不想回流霞坊刺绣,干脆便留下,指点众人刺绣。

到了晌午,萧遥正歪在院中的桂花树下打盹,忽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未几门开了,随后萧遥被扯了扯衣袖:“姑娘,杨公子来了。”

萧遥一激灵坐起来,压下睡意,站起身看向一身锦缎显得富贵无双的杨越:“杨公子,请坐——”

杨越在萧遥对面坐下,抬头看了一眼桂花树,又看向萧遥身旁的书,笑着说道:“闲坐桂花树下看书,看天边云卷云舒,这日子可真舒心。”

萧遥笑道:“也就偷得浮生半日闲。”说完问杨越的来意。

杨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道:“昨日用了萧姑娘的金疮药,发现很好用,所以想问问,萧姑娘手上还有没有,若有,希望姑娘卖与我。若没有,不知姑娘可否为我调配几瓶?”

萧遥沉吟片刻,看向杨越:“我可以给你调配金疮药,不过不收钱,希望杨公子帮我寻一个身家清白的男子,将他的户籍落在这里,隔些时日来一趟。当然,这人必须得可靠。”

杨越听到萧遥说要找身家清白的男子,年轻张扬的俊脸上带上了愕然之色,待听完萧遥的话,才松口气,笑着说道:“这又有何难?立我的户籍便是。”

萧遥摇摇头,说道:“并非我嫌弃杨公子,而是担心杨公子会将麻烦带过来。”

杨越听了摇摇头:“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办事都是乔装打扮的,来你这里才恢复真面目,所以你不必担心。”说完见萧遥仍有些不赞同的样子,便道,

“萧姑娘,说起来,你或许会以为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次我的确带了人出来,但一来世人一贯看轻女子,觉得勉强了一个女子也没什么,纳为妾便是,二来人心易变,我并不敢相信,没了我的约束之后,他们不会欺负你们一群弱女子。而我自己,却是可以保证的。”

萧遥听了这话,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既然如此,麻烦杨公子了。我打算开个刺绣铺子,希望户籍尽快办好。”

杨越听了,笑道:“这又有何难?你且等着。”

萧遥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那我等杨公子的好消息。”

杨越见她巧笑嫣然,一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的模样,心跳漏了一拍,忙移开目光,快速站了起来:“既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萧遥多次见他都是行色匆匆的,见状便站起身相送。

待送走人,她回头,见孙娘子并一众妇人少女,都目光迷醉地盯着杨越离开的方向出神,不由得失笑:“你们这是做什么?”

孙娘子回神,赞道:“好一个英俊少年,我生平还从未见过如此少年郎。”

一直有志于跟杨越走的少女王月牙捂住心脏:“杨公子今日穿上锦衣绸缎,着实迷人。”

萧遥无语得很,摇摇头道:“干活去罢。”

孙娘子虽然爱看杨越,但四下无人,还是叮嘱萧遥:“那杨公子虽然生得俊眉,但出身绝对不低,你切莫陷了进去。若他家世普通,我也能为你做主,可我们没有半点根基,差得太远,终究是不成的。”

萧遥无奈:“师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杨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又敬他为人,这才与他走动,断没有别的心思的。”

孙娘子见萧遥一双眸子清凌凌的,的确没有情思,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当日她吃了晚饭,才告辞,回流霞坊。

孙娘子还没回到流霞坊,便被李永真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