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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一定是故意的。

郑玉衡躲进侍药间里, 用冷水反复地冲洗了脸庞,冷水微微濡湿了发根, 他的手搭在铜盆旁, 手指往外细细地滴水珠。

他对着水面呆了一会儿,闭上眼缓了好半晌,才把那股燥/热褪下去,不至于不堪到了极处。

董灵鹫才亲了他, 才“强迫”了他, 却不继续下去, 只是揽着他稍稍休息, 随后便洗漱更衣, 回寝殿了。她倒是没说郑玉衡不能跟进去,但他……他哪有脸跟进去。

一被碰就发/情的蠢材。小郑太医很是纠结、很是不齿地骂了自己。

怎么会有这样笨的人,明知道她……她对自己的吸引力难以克制, 却还眼巴巴地凑过去,丢人现眼。

郑玉衡回过神来, 用冰凉的双手捂了一下脸,然后便起身擦干双手,整理衣冠, 收拢袖口,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体面一些。

他才踏出此处, 迎面就撞上抱着几本医书古籍进来的崔灵。

崔内人一眼瞧见他, 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又目露犹疑,唤道:“小郑大人, 要到哪儿去?”

郑玉衡道:“娘娘安寝了, 我回东暖阁。”

“哟, 可先别走。”崔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中医书放下,然后从随身佩戴着的香囊中掏出一面小小的镜子来,这镜子虽小,磨得却十分光滑。

她将小镜子递给郑玉衡,示意地指了指唇边。

郑玉衡先是不解,然后整个人都腾得一下烧起来了。他扫了一眼镜中,见到那双色泽浅淡的下唇边,被咬破出一个泛红发艳的伤口,如同一种带着微痛的烙印。

他停顿了一瞬,然后道:“是……我不小心磕到了。”

崔灵笑而不语,只假装信了,慢悠悠地说:“小郑大人也太不小心了,外伤药虽有,却不好敷在唇上,不然一时不防舔到了,恐怕太过苦涩。你倒还没什么要紧,要是娘娘受这种苦,实在是我们的不是……”

“崔内人,我先告辞了。”

郑玉衡将小镜子还给她,有些经不起这样的打趣,耳根红得要滴血,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这路上,他都忍不住稍稍掩面,轻声咳嗽,遮住唇角的伤痕。

回到暖阁当中,负责照看他的内侍上前嘘寒问暖,郑玉衡让小内侍歇息去,不必管他,然后稍微打开了窗子。

窗牖半开,凉丝丝的风沁透过来。郑玉衡在窗畔静坐了好一会儿,才将烧得无法思考的脑子冷却下来。

他的手拨弄着桌上的茶具,禁不住想:娘娘今天为什么要亲他呢?

纠察出一桩大案的内幕,可内幕如此骇人听闻,以至于要和太后娘娘的一位长辈决裂割席,到了生死相对的地步,那一定不是一桩开心事。

那是为什么……她这么伤心、这么疲惫的时候,为什么会想要亲他呢?

郑玉衡有点儿想不通。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唇,想起她唇瓣的芬芳,柔软得像一片云,轻盈得捉不住,可在情绪紧绷时,又仿佛奔涌流泄的山洪,逼得人不敢抗拒,只能舍身领会“天威”的扫荡。

郑玉衡又摸了摸脸。

他想到董灵鹫亲他的时候,还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庞。

他沸腾的血液骤然冷却了一霎。郑玉衡想起董灵鹫跟李酌交谈时,偶尔会向自己这边的方向望过来,言辞声响虽然不大,也能听到似乎提到了先帝。

郑玉衡板着脸把手放下了。

所以,娘娘是想起先帝了吗?是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个男人?

那她亲我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想着……别人。

郑玉衡心中针扎一般地刺痛了一下,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以做调整,脑海中却盘旋着董灵鹫那个审视端详的眼神,反反复复地难以褪去。

直到东暖阁的门被敲了敲,一个熟悉且端庄的女声响起:“郑大人是否安置了?”

内侍答:“刚回,请姑姑稍候。”

让医官夜宿慈宁宫,值夜不归的时日长久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往上数再几个朝代,也从未有这种先例。所以郑玉衡明日务必得要回太医院一趟,否则就连新任院正都要忘却他的名字了。

不等内侍前来询问,郑玉衡便起身开门,见到瑞雪姑姑那张平静如一、没有表情的脸。

“女尚书。”他尊重地行礼。

“郑大人不必客气。”李瑞雪不待他礼毕,便回以相同的女礼,而后被请进暖阁当中。

瑞雪姑姑先是看了他片刻,又让一旁值守的内侍去门外等候。她正襟危坐,脊背挺直如松,从怀中捧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却没交给郑玉衡,而是严肃地道:“郑太医。”

郑玉衡眉目温文,谦和应答:“有何要事,请姑姑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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