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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迹酒楼在城西,薛妤在城南,得知妖物害人的消息后,她和司空景师兄弟飞檐走壁抄近路赶过去用了足足半个时辰。

他们到出事的酒楼时,天已经完全放亮。

城南住的人少,都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因此看不出什么,可一旦上了街,便展现出宿州大城池热闹的一面。吆喝叫卖声一条街追过一条街,大小酒楼驿站林立,沿窗的两边坐满了吃茶谈天的人,视线所过,一派富足祥和。

唯独才出了事的云迹酒楼,上下两层空无一人,倒是有胆子大爱看热闹的,跑到隔壁酒楼,躲在帘子后观望。其他行过路过的人都远远地避开,脚步如抹了油般迅速。

薛妤等人从房顶轻飘飘落下,往下看时,扫了眼正下方的情形。

被害者就死在云集酒楼的大门前,直挺挺地躺着,黑红的血液从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里殷殷渗出来,两只眼除外凸起,睁得大而圆,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心神俱颤的东西。

死状尤其可怕。

围在死者周围的,是朝年和轻罗等人,除此之外,还有三五个穿着宿州执法服的弟子,腰间配着剑,年龄也不大,可表现得严肃。小十个人围成圈,将死者遮得严严实实,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骇人的一面。

见她来了,朝年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他将身边站着的执法堂弟子拉过来一些,稍微顶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凑到薛妤跟前,快速道:“女郎,这边情况不大对。出事时我们才上二楼,刚入座,溯侑就偏了下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一声惨叫,我们急忙下楼,下楼的时候,人还活着。”

“一眨眼的功夫,就倒在我们眼前了。”

薛妤扫了眼周围吵闹的环境,皱眉问:“怎么就任由人在这躺着?”

“不是。”说起这个,朝年声音越压越低:“我们挪不动他。”

“他就跟被钉在地面上了一样,我们十几个人出力,都挪不动他。”

此时,宿州执法堂为首的弟子走出来,见到薛妤和司空景等人,拱手做礼,有板有眼地道:“见过诸位贵客。”

稍微大些的城池基本都设有执法堂,执法堂中的弟子是从附近各个门派抽调过来,专门解决一些修道之人大打出手,小妖小怪作乱的事。

再严重一些,影响恶劣一些的,就上报当地颇有名气的门派,解决完事情之后,不论是作乱的修道者,还是妖鬼邪祟,全部按规矩移交圣地处置。

因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执法堂算是圣地的下属部门。

薛妤往前走几步,突然闻见一股恶心到极点的臭味,像是沉了十几年的臭水沟横亘在眼前。那股味来得突然,围着尸体的人正正吸了个结实,几个定力不好的小弟子一下子绷不住脸,转身干呕起来。

朝年稍微好点,但也忍不住重重咳了几声,才勉强把那股恶心感压下去。轻罗是猫妖,嗅觉本就比人灵敏,突然来这么一遭,一张脸从眼睛白到了脖子,深深憋住气才好一点。

唯有溯侑面不改色,将视线不着声色地从司空景师兄弟身上收回来。

他面朝着死者,居高临下注视着,瞳仁里是全然的冷漠和无动于衷,直到察觉到死者身上某种变化时,眼神才略微泛起些波动。他略微侧身,唤薛妤:“女郎。”

薛妤像是察觉到什么,快步上前。

只见原本还硬邦邦躺着的死者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脚底心开始腐烂,诡异而厚重的黑色纹路所过之处,血肉像水一样融化成肉糜,和着紫黑的血淌下来,臭得人连呼吸一下都要下十二分的决心。

不过眨眼的功夫,死者的下半身只剩下一堆扭曲的白骨。

“这、这。”司空景跟过来一看,道:“这种死法,闻所未闻。”

眼看着死者全身都要被侵蚀,薛妤半蹲下身,手掌毫不迟疑地落到他的腹部。

十几双眼在此时皆震缩了下。

几乎是她手指与衣物接触的瞬间,厚重的冰霜覆盖死者全身,上面灵光时明时灭,像是在跟那些舞动的黑色纹路做某种拉锯般的争斗。

半晌,一切恢复平静,死者身上冰霜不减,黑色纹路嵌入肌肤深处,像打了败仗一样暂时安静盘踞起来。

薛妤才有空细细端详死者的脸,又探了探他体内经络情况,转身问那些跟来的执法堂弟子:“死者来历姓名,摸清了没?”

执法堂为首的那个弟子摇了摇头,苦笑着回:“我们收到消息往这赶的时候,没想到性质如此恶劣,之后尸体一直动不了,我们只能在此守着,还没时间去查死者的身份。”

“确实动不了。”薛妤长指往空气中勾了勾,道:“定魂绳缠着呢。”

执法堂那些弟子不明白定魂绳是什么,可长在圣地的朝年知道。他蓦的抽了一口气,当下也顾不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跟着半蹲下身,喃喃道:“定魂绳都用上了,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女郎,现在怎么办。”朝年看着这具棘手的尸体,又扫了扫周围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道:“就这么放在街头,怕是也不妥。”

薛妤朝他们很轻地摆了下手,声线清冷:“全部,退后。”

于是死者周围哗啦啦留出一圈空来。

“溯侑。”薛妤抬眼,点了点身侧的位置:“你过来。”

溯侑长睫下的眼闪了闪,像两颗点点颤动起来的星,随后依言照做。两人肩并肩半蹲着身,浅色的衣角拂到地上,又沾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偶尔重叠着交缠在一起,像同款定制的花纹。

“死者年龄三四十左右,衣料是粗布,家庭条件不好,身材壮实有力,常年做苦力活。”薛妤细细观察,时不时抬一下死者的手臂,“身上没有灵力波动,是普通凡人。”

“定魂绳是阴损之物,被定上的人魂魄会永生永世留在同一个地方,无法转世,无法投胎,永无解脱之日。”薛妤指了指半空中的某种地方,道:“去摸一下。”

溯侑听话地伸出手,顺着她示意的方向触过去,很快,指腹摸到一个粗粗的绳结。

“不会术法的普通人看不到,会术法但不知道定魂绳的也注意不到。”薛妤望着他,好看的杏眼清清冷冷,像是怕他听不懂,于是说得格外仔细认真:“被定魂绳锁住的人肉体重若山岳,无法挪动,而被捆上的人会在半个时辰之内化为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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