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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灼灼对自己明早进山的消息闭口不提,她知晓,若是此时提了,她真会叫这男人拘了哪也去不了。

霍裘咽下了心底被人陷害而生出的暴戾,哑着声音轻哄眼前哭得委屈巴巴的娇气包,道:“娇娇这般,孤就是眼闭着也觉心疼。”

所以他断然不会出事,留她一人在这世间受尽寒凉和迫害,他就是真的闭了眼也不甘心。

这还是男人第一次说这般露骨的情话,唐灼灼抽泣的动作一顿,悄悄红了耳根子。

“殿下放心就是,有妾这么一个神医在,断然会治好殿下的病。”她明艳至极的芙蓉面上还挂着两串泪痕,此时却还是笑开了宽慰道。

霍裘没有说话,只觉她这样强颜欢笑的模样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叫他难以忍受。

天方亮,霍裘又咳出了些血块,而后精力用尽睡了过去,唐灼灼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

外头叶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见了唐灼灼微微地笑,道:“娘娘不必担忧,臣妇回去查了医书资料,浔草大多生长在西江山林幽密处,数量倒是不少,咱们人数众多,自然会找到的。”

唐灼灼牵强地笑,一夜里没有合过眼,显得格外疲惫。她听了叶氏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话虽是这样说,但山里那么大,各种猛兽层出不穷,要遇见隐在山里小小的几株浔草,何其困难?

只不过是去碰个运气,心存侥幸罢了。

唐灼灼回屋里拿了早早叫人备好的驱虫药粉,将一头如瀑青丝高高扎起,在清晨的第一缕光里鲜嫩得如同初开的花骨朵一般。

李德胜哭丧着一张脸,越是见他们严阵以待心里就越紧张,特别是知晓这位主子并没有和殿下商量就私自决定了上山,心里就更是忐忑。

往日里这位主子娇娇抱怨一句疼,殿下脸都要沉个好半天,这一上山遇到个什么事,哪怕就是一道刮伤,主子爷醒了都不会饶过他们。

但如今形势摆在眼前,他有心相劝都开不了口。

“照顾好殿下,有什么事就与柳先生商议。”唐灼灼看了看日头,转身吩咐道。

见李德胜苦着脸点了点头,唐灼灼头也不回地跟在了叶氏的后头进了山。

山是连绵的群山,崎岖难行,唐灼灼和叶氏到底是身子跟不上,才走到一半脚下步子就虚了,额心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唐灼灼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叶氏见状也停了步子,走到她身边问:“娘娘可要停下歇息会?”

唐灼灼摇头,平复了下呼吸,道:“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不可耽搁,继续走吧。”

她每耽搁一刻,霍裘就多受罪一刻,她哪里能停得下来?

叶氏见她执拗的模样,也是能够感同身受,若是染了瘟疫的是柳韩江,只怕如今的她还做不到唐灼灼这样冷静。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一条羊场的道直通山顶,潺潺的山泉水从细小缝隙处汩汩而出,湿气扑面而来,更显阴冷。

浔草多生长在山的半中腰,唐灼灼看过不少医书,大致了解了它的模样,一边走一边找,同时也叫前头的侍卫拿着图纸对比。

半山腰树木稀疏了点,往上看只觉得头顶一层浓雾蒙蔽着,各种树木草叶欣欣向荣,揉杂在一起,就成了浓深的绿色。

唐灼灼擦了头上的汗,山风吹到身上,她细细地打了个寒颤,骨子里都被吹得生冷。

先前想的简单,只有真正站在山上,看着这漫山遍野的绿色,才能体会到那种深深的颓然。

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饶是这样,唐灼灼还是压下心底的惶惶,冲着叶氏点点头,道:“师姐,咱们分开两头去找,这样也快些。”

叶氏自然是满口同意的。

这一找就是半日,唐灼灼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正准备放弃的时候,无意间一瞥就瞧到了山头上那一小丛翠绿的叶子。

叶脉上点点的水珠晶莹剔透,一小丛一小丛随风摇摆,分明就是她心心念念着要带回去的浔草了!

唐灼灼面色一喜,再不敢怠慢,小跑着就到了浔草的跟前。

“真的是……”她低声轻喃,心底的一颗大石陡然落下。

有了这些浔草,她就有十足的把握能治疗好霍裘的瘟疫。

她才想唤人,就听到一声雄浑的怒吼,唐灼灼缓缓抬眸,与一双没有情绪的兽瞳对上。

那是一头浑身棕黑的熊,四足落地吼声地动山摇,唐灼灼身子一僵,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轻飘飘飞上了天,胸口一阵闷痛,落地后偏头吐出了一口猩红的血。

她和那些侍卫没有离得很远,这棕熊的吼声必定会惊动他们,唐灼灼死死地阖了眸子,牙关上下细微地抖。

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细碎的粉末,抖在了身前,那棕熊像是被什么激怒了一样,疯狂得很,见了她这样的动作更觉被挑衅,怒吼一声就冲了过来。

唐灼灼被撞得打了几个滚,期间死死地护住了头部,那畜生红了眼还要再冲过来,但因为吸了那粉末的原因,动作明显慢了几分。

正在这时,一道划破空气的利箭如流星,直直地射入了那棕熊的左眼,温热的血狂飙出来,紧接着又是两箭破空,将那棕熊的肚腹穿了两个孔。

恍惚中,唐灼灼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被碾碎了一样,眼皮子努力抬了抬,见到一脸上蒙着黑布的男人手挽着弓箭,玄色的衣袍上刻着一条龙徽。

是玄龙卫跟来了。

叶氏这时候也听了动静赶到,见到她模样吓得花容失色,小心将她拉得半坐起来,“娘娘……”

唐灼灼低低喘了几声,手指费力抬起,指着那朦胧的一片:“浔草……都带回去。”

叶氏看着她脸上蜿蜒的血液,心底狠狠一沉,太子妃那样娇嫩的脸庞,被沿路树枝刮伤,留下一个寸长的伤疤。

多半是会留下印子的。

唐灼灼只觉得全身都疼,眼前迅速暗下去,咬着牙强撑,捉了叶氏的手道:“药方在我屋里……再……再加上药桂子五两磨成末,浔草熬汁……趁热喝下,瘟疫可解。”

叶氏不知道此时心底是个什么滋味,怀里的小姑娘巴掌大的脸上全是血迹,声音极底极细,强撑着等她回答。

“我都记下了,咱们这就下山,娘娘别再说话了。”

唐灼灼轻叹一声,再也撑不住闭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