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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书三下五除二地爬上渠道,但是列车犹如大雪中苏醒的长蛇,在滚滚浓烟里向前滑动。谢枕书还没放弃,他几步跨上斜坡,眼看那破开的窗口就在前方——

“哧!”

鸣笛声响彻飞雪,窗口一闪而过。

差点!

列车在两个人身前飞驰而去,带着猎猎雪风,刮得谢枕书睁不开眼。等他再看时,列车已然驶出可追逐的范围,奔向大雪深处。

——他妈的。

这天地茫茫,北风呼啸。一瞬间,两个人如同掉进雪里的蚂蚁,举目四望,孤立无援。

半晌后。

7-006喷嚏不断,走得极慢。他一脚踩下去,积雪都埋到了他的小腿肚。他叹气,问:“往哪儿走啊?”

谢枕书在后面,说:“直走。”

7-006发间、肩头全是雪,人只是在这里停了两秒,鹅毛大的雪花都能挂在睫毛上。他对南线联盟的地图熟稔于心,道:“从这走十公里才有农场,雪这么大,走一半我们就冻死了。”

谢枕书呼吸间都是白雾,说:“路上有休息站。”

南线联盟跟北线联盟的社会氛围差别极大,他们除城区外的地方都稍显落后,只有列车线可供通行。就拿青花鱼港来说,它的周边城镇都相距较远,没有列车的时候,居民出行只能靠徒步或者小马车。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种植地,冬天一到,负责种植的农场成员就会集体回到城镇里,因此,现在不会有小马车经过这里,他们只能靠步行。

7-006不仅鼻尖冻得通红,连耳朵也冻得通红。他继续朝前走,呼吸间觉得耳朵要冻掉了。他刚刚就讲了那么几句话,风就像刀子似的划拉嗓子,搞得他喉间不适,咽唾液都难。

两个人顶着风雪前行,走了十几分钟。

7-006身上的毛衣不再是毛衣,而是冰毯子。那毛线都变作了刺人的硬物,蜇得他脖颈泛红。鞋袜已经湿了,裤腿也湿了,它们湿后又被冻硬了,戳在人腿脚上,好像每一步都踩在冰碴子里。

7-006低着头,说:“我好后悔。”

谢枕书没接腔。

7-006说:“我今早起床应该穿秋裤的。”

谢枕书背部凉透了,有片刻想起了自己丢在列车上的大衣。

7-006道:“我行李箱里还有条正宗边境绒裤,冬季限定,在你们一家叫‘你好’的连锁店里买的。虽然穿上腿胖两圈,但能顶住晚上的寒风,听说是冬天猎熊的时候穿的。”

他这人很奇怪,落入困境也不发愁,还在这里唠嗑。

7-006说:“喂。”

谢枕书不说话。

7-006道:“谢枕书。”

谢枕书听到自己的名字,猜他是通过某种手段看过自己的资料。

7-006问:“南线特装部队好玩吗?”

谢枕书皱眉,道:“闭嘴。”

7-006说:“你好冷漠。”

“喂——”

“谢枕书。”

“你枪法好差。”

“我想坐马车。”

“你不讲话不会觉得憋得慌吗?”

“喂——”

7-006喉间滑动,眼前发昏。他一直讲话并不是想跟谢枕书聊天,实际上,风这么大,他也听不清谢枕书的回答,他是在靠讲话来维持清醒。

谢枕书走了两步,没再听见7-006的声音。他抬头一看,7-006直直地栽向雪中,只听“扑通”一声,7-006扑在积雪间,一动不动了。

谢枕书说:“喂。”

7-006没回应。

谢枕书蹲身,把7-006从雪里扒出来,拍了拍他的脸颊。

7-006眼眸紧闭,眉间微皱,很不舒服的模样。他呼吸急促,手脚都冻僵了,却又浑身滚烫。谢枕书把他拖起来,摘了手铐,僵持片刻,忽然抄住他的膝窝,把他抱了起来。

7-006活着才有价值,7-006——

7-006好轻。

谢枕书皱起眉,神情困惑。他臂弯里仿佛融了一团雾,这雾又轻又暖,贴着他的胸膛,拱在他的心口,似乎依赖着他而生。谢枕书心跳声有力,速度并不快,但他不习惯被人这样聆听,于是伸长手臂,把7-006抱远一点。

可是7-006刚找到热源,恨不得全贴着谢枕书,就算神志不清了,也能感觉到谢枕书在伸臂。他迷迷糊糊地攥着谢枕书的领带,把那领带在指间又捏又揉,耍无赖似的,不要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