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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令猫越发奇怪,他咬开零食包装袋,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话锋一转,说:“那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神秘了一天,快点说吧。”

谢枕书道:“有一批人在干扰任务,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我想要他们的资料。”

他想诱导苏鹤亭说出小丑,苏鹤亭却说:“我得查一查,最近的监听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异常?

看来小丑还没有参与这次的剧情。

眼看崩塌已经到了电话亭不远处,谢枕书快速地说:“这些人在围堵我,我会消失一段时间,如果我没再联系你,请你打给一家名叫渡鸦布布的快餐店,那里有个叫粉色幽灵猫的朋友,他会替我传递消息。”

他既没有说快餐的联系方式,也没有解释今晚的奇怪举动,但他一口气说了几个与检查员身份不符的词汇,导致通话噪音加剧。

苏鹤亭捉摸不透他的意思,道:“什么渡鸦布布快餐?喂,好歹给我个号码……喂?”

通话中断了,谢枕书又回到现实。连接台的光隐约投在附近,他摘掉连接线,重新坐起身。

长官没想给苏鹤亭答案,猫是狡猾多疑的小朋友,抛出的问题越离奇,越容易引起他的注意。14区没有渡鸦布布快餐,它只会让苏鹤亭发现记忆的违和之处。可惜崩坏来得太快,谢枕书已经没法长时间待在线上。

看过时间,谢枕书迅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他把操作台拆开来装,就像助手曾经拆装连接设备一样。

7-001还没有醒,谢枕书就要离开了。他在黑板上潦草地画了方向标,示意自己要去趟光轨区。在离开时,天刚亮,谢枕书踩着积雪,来到杂货店,从兔牙那里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件。

兔牙提醒道:“我的小队会陪你到光轨区附近的幸存者活动营,深入只能靠你自己。这是能通过光轨区外侧检测的伪装编号,那里的机器人比人还要聪明,进入外侧后怎么往里走,我也不知道。”

谢枕书说:“谢谢。”

兔牙把沸腾的茶水倒进杯子里,又在抽屉里摸了一通,最后递给谢枕书另一份证明,道:“不客气,鬼车鸟的眼睛卖了个好价钱,这是组织额外送的房子,我用不着,也一起给你了。”

他做情报生意,对风向很敏感,没有固定住所。如果过段时间生存地形势大变,他很可能关门跑路,这房子对他来说还真没有什么用,不如当作人情一并送给谢枕书。

长官看那证明上有组织的盖章,写着刑天的大名。

兔牙说:“组织正式更名叫‘刑天’了,这名字的含义嘛,大伙儿都懂。这几天为了回收战争武器的零件,他们可划了不少地给有钱人。你这趟去不知道要多久,等你回来,说不定这里连商场都建起来了。”

他们虽然不是什么过命之交,但也算还不错的朋友。兔牙留谢枕书吃了顿饭,临行前,他坐柜台后面剔牙,只说:“我见多了亡命徒,又遇见过7-001那样的疯子,倒显得你最奇怪,就不像是这里的人。这趟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总之,记得自己还有个房子在这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祝你好运吧。”

谢枕书走出杂货店,上了雇佣小队的车,坐在最后一排。他透过车窗看外面,一片朦胧。不多时,车便跟着刑天的大队伍驶向关卡,有人上来检查证件。全程没有人说话,到谢枕书时,检查人也只是扫了他几眼,就通过了。

生存地如今的生活方式更像旧世界南线联盟,刑天让大家回到了许多年前。关卡附近是全副武装的武装组,他们头戴防毒面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车离开关卡,驶进新开辟的道路上,他们的身影也逐渐被雪淹没,最终和生存地融为一体,消失在倒车镜里。

因为光铁报废,车要绕行,组织在沿途设置了不少补给站,有专人把守。车的通行时间受到严格管控,天黑前必须停下,全部在补给站过夜。

“我们有对应的床铺,”小队里同行的成员把号码牌递给谢枕书,他戴眼镜,挺年轻的,“你在55号。”

谢枕书接过,看到号码牌上印满指痕。

眼镜男解释道:“牌子和床都是轮流用的,凑合一下吧。”

晚上补给站提供的食物是冷肉罐头,大家用过后便睡了。谢枕书枕着包,闭眼假寐,周围的鼾声此起彼伏,待到午夜时分,门外忽然有“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应该是补给站的武装组在夜巡。

谢枕书眼眸微张,轻轻转过眼珠,盯着那黑黢黢的窗口。几分钟后,外面传来“噗噗噗”的声音。

这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声,但奇怪的是,这枪声过后便是寂静,武装组没有发出任何警告。

天亮后,队伍吃过早饭要继续出发。谢枕书上车前注意了下补给站的外围,只看到被清理干净的地面。

眼镜男说:“还有两天才能到光轨区。”

谢枕书没回答。

眼镜男接着说:“你以前去过吗?我其实在那里待过——”

队长突然道:“闭嘴,别聊天!”

眼镜男连忙垂头,他摘掉眼镜,擦了几下眼睛,神色惶恐,对队长很是畏惧。

这些被组织起来的幸存者并不全是有经验的人,据兔牙介绍,现在被派去袭击光轨区的队伍里,有一大半的人都是普通幸存者,这也是证件好办的原因——就没几个人想出去送死。

刑天在前几次的袭击中损失惨重,为了保存实力,他把自己的旧部转调出来,组成“武装组”,用保护生存地为理由,让他们留在后方。同时,他又把新解救的幸存者们组织起来,靠宣传煽动情绪,将他们再送回战场,所以眼镜男很可能是上一批被解救的幸存者。

这其实也是一种消耗,生存地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况且刑天在建立生存地的过程里借用了不少非法组织的力量,听说那些人要组成委员会,把生存地有限的资源全部掌控在自己手里,未来幸存者究竟该如何生存,都由他们说得算。

到了晚上,谢枕书再次听到装有消音器的枪声,车内气氛更加压抑。在即将进入光轨区范围时,队长让大家都戴上了庇佑器,而这所谓的庇佑器,实际上就是一种被淘汰的屏蔽装置,在光轨区内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队长穿上自己的外套,系好装备,说:“这次行动只有六个小时,天黑前要回到补给站集合。”

车门打开,大家依次下去。谢枕书提着背包,被风雪吹得衣领翻动,他凝目眺望,看见了真实的光轨区。

那些保存完好的旧世界建筑高耸入云,像是凛冬里的钢铁巨树,但毫无人气。外围的交通站点都被拆除,改成了封闭的感应网。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城区,如今已变作了死城。

“08号养殖场在东北角,我们这次要炸开那里的感应网,但根据情报,那里驻守着一队武装机器人,所以行动分为三部分。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是先锋部队。”

被点中眼镜男抱着一把冲锋枪,在风里颤抖。他和他背后的幸存者都身形单薄,装备老旧,根本不是什么先锋部队,而是用来吸引火力的炮灰。

有人踉踉跄跄,哭道:“我不行,我不想再回去——”

队长说:“那你走吧。”

那人转身,还没跨出脚步,就被队长击毙在雪中。肉体的闷响刺激着所有人,原来他们每天晚上都在击毙逃兵。

队长道:“袭击行动是为了全人类,即便有人能逃回生存地,也会被抓出来枪毙。我奉劝大家,不要做一个逃兵,朝着主神系统勇敢前进吧。”

他说话的同时还在抽烟,态度不冷不热,可见每次袭击行动都会有这段陈述,已经习以为常了。

眼镜男抖得像个落汤鸡,深一脚浅一脚,埋头越过尸体。他们一行人融入风雪,如随风飘荡的柳絮,各个魂不守舍,摇摇晃晃。

队长指挥完剩下的队伍。到谢枕书身边,道:“你去吧,记得行动时间只有六个小时,超过这个时间我们不会等你。”

谢枕书说:“炸开感应网以后你们要潜入养殖场吗?”

队长把烟蒂丢到雪地上,道:“再看。”

他竟然说再看,围观剩下的队伍,有一部分精锐还待在车上。

队长收了兔牙的钱,常给兔牙通风报信,对谢枕书态度还算热情。他把衣领扣起来,拢住半张脸,直言不讳:“主神系统加强了感应网附近的防御,我们也只能派先锋部队去试试……知己知彼嘛,有了这几次的经验,以后才好对付他们。”

他们这次来就没想进攻,不过是用幸存者探路罢了。

等谢枕书赶到东北角时,先锋部队已经全部被击毙,他们整齐地倒在雪地上,仿佛是用来献祭的羊群。远处的墙壁上涂着旧标语:共创美丽新世界。

谢枕书呼出寒气,凝视那标语,半晌,他提着背包离开,准备按照路线图,从感应网的豁口进入光轨区。就在他退后的同时,风中忽然传来一阵歌声。

“保卫联盟……让玫瑰永存……我们是北线英勇的战士……啦啦啦……”

感应网的关卡倏地打开,一个光头机器人推着车滑出来。它一边滑动,一边自言自语:“好的好的,我知道,收拾尸体,准备送去实验,别催了,我脑袋要被你们吵炸了。”

它用一只机械臂调高音量,在《保卫联盟玫瑰之歌》激情的曲调里,把车推到尸体附近,开始翻检。它翻到眼镜男,眼镜男还有气息。

“嗯,你的情况不太好啊,”机器人用另一只机械臂挠头,又从车底下的抽屉里拿出温水来给眼镜男喝,“抱歉啦,唉,我的急救设备都被没收了,不然还能给你续续命。你说什么?哦……客气啥啊,我又没有真给你续上命。”

眼镜男咽不下温水,喉咙里有堵塞声。他被子弹射中了要害,此刻只不过是回光返照,抓着机器人的手臂,嘴唇翕动,却是在念墙上的标语。念到一半,人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