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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犹豫了下道:“我听说了一个无稽之谈,说……说……”

她是未出阁的女郎,这种事说不出口,但神域立刻便明白了,“说向家娘子是我的外室?”

呢喃红了脸,但眼睛晶亮,既忐忑又好奇地追问:“那……是真的吗?”

他淡淡牵了下唇角,“你也说是无稽之谈了,怎么还当真?”

那就是假的了……

她很愿意相信,但女郎的直觉又让她七上八下,她低下头抿了口茶道:“上次见过那位向娘子,她长得真好看。据说还在宫中为陛下调养身体,看来医术也甚是高明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留意他的表情,因为心之所向,当有人提及那女郎的好处,简直比夸他还让他高兴。他虽不动声色,但眼里分明有笑意,就是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呢喃一口气泄到了脚后跟,看来他是真的喜欢那位向娘子。

“阿舅。”她支吾道,“若是你喜欢她,我也可以……”

神域眼波流转,落在她脸上,然后探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与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你对我来说是晚辈,切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所以过了一个冬,他对她还是没有任何改观,即便他与舅舅和阿翁相处得很好,也不能改变他不想娶她的事实。

呢喃心里汪着好大一团酸楚,委屈地点了点头。在他面前不敢表现,回来就扑在床上大哭了一通。

左右的婢女吓坏了,问又问不出所以然,只得赶紧禀报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来了,忙把她抱进怀里,一面给她拭泪,一面道:“大母的小乖乖,是谁惹得你这样生气呀?”

呢喃别开脸,佯装无事,“我就是想哭一哭,谁也没惹我。”

可她的心事逃不过大长公主的眼睛,“是雁还吧?你的好他看不见,看来那外室是真的了?”

呢喃窒了下,说不是,“向娘子不是他的外室。”说完又有些不甘心,嘀咕着,“他偷着喜欢人家,向娘子大概不知情。”

大长公主闻言哂笑,“不知情?男未婚女未嫁,一个个警觉着呢,哪能不知情。雁还如此人才,如此身份,这建康城怕是没有女郎不心动,难道那女医是个瞎子,白放着良配视若无睹吗!”

呢喃反应过来,如临大敌,“那可怎么办?要是向娘子也喜欢他,那……”

“那就成双成对了。”大长公主故意激她,摆出无奈的神情道,“反正宫中只想要大宗的后嗣,谁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呢喃愕着两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外祖母,“那就……那就……”

她是个老实的孩子,因为从来不需要争抢,她也不懂得如何为自己争取。

大长公主问:“你可是很喜欢他呀?一心想要嫁给他?”

呢喃嗫嚅两下,终于点了点头,“我是很喜欢他。”

“可他喜欢的是向娘子,那可怎么办。”大长公主想出个办法来,“莫如我找这位向娘子谈一谈,让她知难而退吧。”

呢喃立刻说不行,“要是向娘子不知道他爱慕她,大母找她一说,反倒把窗户纸捅破了。”

大长公主沉吟着,调转过视线望向她,“若是不想惊动向娘子,那就只有在雁还身上想办法了。”

至于想什么办法,暂时不曾告诉她,这日请神域来家中用饭,席间大长公主也探听他的话头,问他可有成婚的打算,他只是淡淡道:“我养父过世还未满一年,他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为他服丁忧,但也不能在他丧期里成婚。”

呢喃听了,叼着筷子低下了头。

大长公主心下了然,知道他压根没有结亲的打算,前几日她见了圣上,圣上也多有催促,问好好的亲事,为什么总是不能成,甚至说了重话,“朕看呢喃也不比别人少什么,怎么就留不住雁还的心呢”。

宫里终究还是希望孩子的生母有个好出生,否则随意找个女子送上他的床,这件事眨眼间便成了。

谁愿意好好的女郎,过门便做人家的嫡母。倘或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将来要是登上了帝位,那必定本末倒置,定远侯海家便是最好的例子。

其实要问大长公主的内心,呢喃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并不愿意她受委屈,神域若是不想娶,她们也不愁嫁。但看呢喃的意思,是一头钻进了牛角尖里,无论如何拔不出来了。

少年情怀总是诗嘛,难说对与错,作为大母,一向对她有求必应,到了人生大事上,总不能辜负了孩子的愿望。

思来想去,只剩一个办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她与圣上说过,圣上听了只管笑,“姑母也是被逼到急处了,竟然想出了这种办法。”

大长公主碰了一鼻子灰,圣上虽赞同,言语间却也没少奚落她。这个侄儿的脾气她最知道,是既要卖身,又要立牌坊。他在后面施加压力,恶人全由别人来做。自家外甥女是女孩儿家,已然准备吃这大亏了,结果到了他嘴里,竟都是她们的筹谋,与他半点也不相干。

也罢,就算被人说为老不尊,为了如呢喃的愿,又如何呢。

所以她召见了家中的侍医,询问有什么可靠的法子。侍医眼珠一转道:“阳起石!将足量阳起石至于坩埚之内,在无烟的炉火中煅至红透,然后倒入黄酒。若是普通的量,可用以强身健体,但若是药量加大,则火气密闭不得发越,便有助情助兴之功效。”

大长公主舒了口气,就这么办。

目光缓缓降落,落在了他饮尽的酒杯上,大长公主道:“今日时候不早了,就在这里安置吧!你的卧房还保留着,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

神域那张白净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红晕,他抬手微扯了下交领,心下什么都明白了,勉力定住神道:“不必了,家中还有带回来的公务,今晚必要全都处置好,明日朝会上要用。”

他站起身,忽觉腿上一阵无力,险些崴倒。

大长公主道:“你看你,并未喝几杯,怎么就醉了。既然醉了更不该回去了。”说着给人使了眼色,花厅的门也关了起来。

神域神色凝重,回身道:“姑母,我一向敬重您,别让我寒心,让我将您与他们混为一谈。”

这话说出口,大长公主不由愣了下,原想再劝慰两句的,结果他扬声唤陈校尉,不过眨眼的工夫,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卫官推门进来,不由分说便将他带走了。

大长公主追悔莫及,喃喃道:“这下可糟了……”

忙活半日,不知给谁做了嫁衣裳。

呢喃不明所以,茫然道:“大母,怎么了?”

大长公主晦涩地笑了笑,“没什么,小冯翊王喝醉了,回家醒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