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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流剑宗传承数千年, 山门口的那万层长阶上亦是封印了历代剑修的万道剑意。

弟子的入门考验只不过开启了万分之一的威势,若真的全部开启,恐怕连渡劫期强者都要被这些剑意当场绞杀。

眼下一众人等站在山脚下, 隐约分成五队,以吹雪岛的千阵子为首,后面的天音寺的渡远大师,姜家家主姜傲天, 玉家家主玉渐离三人并列。

姜傲天回头望一眼万家的老祖,粗眉一横,疑惑道:“万老头,你站那么后面做什么?旁人见了还以为咱们排挤你呢。”

老家老祖呵呵一笑,慈和的面上挂着的笑容最温蔼不过,他摇摇头,态度谦和道:“我这脑袋都快掉进黄土的老头修为反而最低,站在前面平白教人笑话,还是在后面藏着这张老脸最好。”

玉渐离是个生得极其俊秀的中年文士,手中拿着的也非寻常武器, 而是一把玉骨制成的折扇, 他面容尤为憔悴苍白,听到这话后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万家老祖宗, 并不多言。

跟他同样保持沉默的还有天音寺的渡远大师,他这一路都未抬过头,一路庄严肃穆地敲着木鱼,不言不语。

这两人倒像是真来吊唁的,万家老祖宗脸上那热情又不失亲和的笑像是来卖香烛纸钱的, 唯独这次牵头的千阵子跟姜傲天两人还多少有些来搞事的样子。

等了半天的姜傲天心中烦闷, 双手将刀往地上一插, 怒骂:“清流剑宗这派头好大,三个渡劫期都死了两个了,另外一个估计也是寿元尽了,还当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宗吗?竟冷落我们大半个时辰了!”

千阵子脸上也有些烦躁,但他倒是比姜傲天沉得住气,目视前方不急不缓道:“你急什么,他们总不可能在里面窝一辈子,再者说,这次我们是友宗身份来吊唁的,又不是来砸场子的,还担心他们不开山门?”

姜傲天冷哼一声,掂了掂手中的大刀:“老子的儿子能砍开吹雪岛的护岛大阵,老子还砍不开清流剑宗的剑阵了?”

他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千阵子的脸色顿时冷下去,冷哼一声讽道:“那你倒是砍啊,清流剑宗出过三个飞升剑修,他们的剑意就留在阵里,不怕死你就砍去。”

“千阵子你他娘的少在这儿阴阳怪气!你阵道这么能耐,倒是把他们这剑阵给破了啊!是你说叶疏白回来报仇了,咱们迟早要被他找上门,不如先下手为强,咱们这才聚在这儿。现在你倒是又心虚成软蛋了,怂!”

“姜傲天你狗血喷人!”

“你他娘的才是狗!”

听到这两人吵起来,玉渐离把眉一皱,往边上挪了些位置懒得跟他们说话,渡远大师低垂着头麻木地敲着木鱼,似是什么都没听到。

姜家跟吹雪岛素来不合,这两宗之人皆是性格狂肆高傲,姜家觉得吹雪岛的人神神叨叨花哨浮夸,后者又觉得姜家粗鄙不堪,尤其是这次姜肆在吹雪岛的地盘拿了论剑会头名,姜家很是得意嚣张了一回,关系僵持。

万家老祖环顾众人一圈,上前,好言好语地劝:“哎,傲天莫急,人家宗门死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想来现在诸事繁忙,耽误会儿功夫也是正常的,咱们也奔波了一天,不妨在这儿先歇会儿候着吧。”

语罢,他拂过芥子囊,从中取出一枣核大的事物,那东西迎风见长,竟化作一所风雅意趣的雕花小楼,上面桌椅茶具皆备齐,跟随在身后的数位清秀小童礼数周全地引着几人上楼入座,端茶奉水,甚至还取了个红泥小火炉,将无烟的天楠银丝碳放入其中开始温酒。

这样的宝贝,这样懂事的侍从,也只有身家豪阔的万家能拿出来了。

千阵子懒得同姜傲天争论,自顾自地领着吹雪岛几个化神期长老入内坐定,仰头饮尽一杯热酒,看一眼在山门处坐着不入内的姜傲天,冷笑:“有勇无谋的老匹夫!”

他将头偏向一边,放缓语气道:“玉道友,届时入山门后,你先同叶疏白晓之以理如何?魔修再犯,我们怎可在这种时候起内乱。”

玉渐离坐在靠边的位置心神不宁,他的脸色不知为何极其苍白,好似神游般目光虚浮,千阵子同他说了两遍,他才微微地颔首。

千阵子看一眼还在敲木鱼的渡远大师,皱了皱眉,又把目光放到了捧着杯茶喝得认真的万家老祖身上。

“万道友,你……”

“我准备好了。”不等千阵子开口,万家老祖便露出了然的笑容,意味深长道:“千道友无需忧心,我这番做足了准备,定不会让诸位失望的。”

还好,总算有个靠谱的队友。

千阵子如是想着,松了口气,随手取了杯佳酿慢慢喝着,目光落到了清流剑宗的山门石阶上,心中郁结。

这叶疏白莫不是想当缩头乌龟不成,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总不可能是在里面布置剑阵准备跟他们这么多人决斗吧?

眼看着天色昏昏,日头西斜,底下的姜傲天骂声渐大,就连千阵子隐约也按捺不住了。

正这样想着呢,就山门上端慢悠悠地走下来一个金丹期弟子,生得倒是俊眉修目气概不凡,可惜一开口就是个大粗嗓门:“敢问诸位前辈,你们来这么多人是要来吊唁我们掌门跟太上长老吗?”

姜傲天抱了刀翻白眼:“那当然,你们清流剑宗的待客之道还真稀奇,让我们在这儿等了一下午!你这小子还在这儿磨磨蹭蹭,我定要让你长辈收拾你!”

朱尔崇心中暗自嗤笑一声,心想这是温云交代的,将这群老狗晾晾,杀杀他们的威风再放进来,他这是照着师祖的吩咐办事,看哪个长辈敢收拾他。

千阵子将所有情绪一敛,飞身下楼,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朱尔崇,面无表情道:“小辈,速将我们带入峰上。”

朱尔崇倒也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将往山门里带。

一入山门,来的这群人就发现清流剑宗果真处处素缟,各峰之上皆是静得出奇。

姜傲天望一眼,提着刀就预备朝第十峰的方向走,做好了去找麻烦的准备。

朱尔崇见状喊住他:“这位前辈,你走反方向了,第一峰在这边。”

姜傲天心道我来过你们宗门这么多次了难不成还不知晓?只不过这次本来就是准备威逼叶疏白将昔年旧事抹过的,不愿就此放过的话也无事,他们这群人都做好了翻脸杀人的准备。

这么五个渡劫期的前辈来,难不成真是给柳正虚那个废物磕头上香的?

朱尔崇还真就当他们是来上香的了,大着声招呼道:“姜前辈,吊唁的流程得去第一峰走,您要先去第一峰烧个香,然后再去咱们掌门灵位上香,至于磕头的话……”

他再如何没心没肺,却也知道待客之礼,只不过早从温云那里知道这群人来者不善,并非真心吊唁,所以故意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对付他们。

果不其然,这话成功激怒了姜傲天:“啐,你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他娘的再说……”

眼看姜傲天嘴角扯扯要骂人,千阵子心中暗骂一声猪队友,打断他的话头道:“知道了,劳烦小友引路。”

朱尔崇抱了剑,不急不缓地领着他们朝第一峰方向走去。

今晚是柳正虚逝去的第七天,也是头七之夜。

柳络因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烧着纸钱,第一峰的几百个弟子亦是默然跪在地上。

先前第一峰弟子再如何悲痛欲绝,眼下泪水也早就哭干了,现在只能跪在地上哀嚎两声,再加上修真界不比凡俗,死伤是极常见的事情,像先前欧阳太上长老死了连灵位都没设一个,只不过因这次死的是一派之长,所以排场难免会大一些。

但是现在都熬第七天了,修为高深早已辟谷的剑修倒无事,毕竟偶尔闭关领悟就是数年时间,但是修为低的早心神远飞,一听到外边传来的动静,视线便悄然往外飘去了。

已经有诸多长老认出来人是谁,面露惊愕间,匆匆起身行礼。

最前方的鸿卓大长老萎靡的面色一振,飞快迎上来,毕恭毕敬地行礼:“诸位前辈,没想到您几位竟亲至!若是掌门大人泉下有知……”

千阵子佯作哀伤道:“我们几派同气连枝,早有数千年的交情了,乍听闻欧阳长老跟柳掌门皆身陨,深感哀痛,清流剑宗诸道友行事端方正直,大家这几百年间交情匪浅,总该为道友来送这最后一程。”

鸿卓大长老听到这里,竟砰地一声跪地磕头,声音呜咽道:“我清流剑宗素来端方正直,岂料门内出了这莫大的同门相残之丑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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