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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春生哦了一声,很听话的出去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赵小姑来赵府已经大半个月了。她每日都很勤快,洗衣做饭、砍柴打水、给小宝丫梳头带着她玩,再有空就是跟着苏玉娘去买菜,择菜、纳鞋底……。尽管大哥让她不要那么辛苦,但她很开心,比在竹岭村开心多了,尤其是和苏玉娘说话。

她从前是害怕和别人接触,害怕说话的,但苏玉娘身上就是有种让她放松的亲切感。说话舒服,说得也中听。

这日,她忙完手里的事,又带小宝丫去何家说话。苏玉娘病情已经大好,从绣庄里拿了不少帕子来绣。赵宝丫拿着一块帕子在太阳底下看,眼睛弯成月牙状,甜甜的道:“哇,玉姨姨,这个兔子好漂亮呀,还有这个小草、小花都好漂亮呢!”她把帕子递给身边的赵小姑看。

苏玉娘十指灵巧的穿针引线,眉眼里漾起笑意:“好看就送你了。”

小宝丫摇头:“不行,这些都是玉姨姨要拿去卖钱的。”

苏玉娘:“一块帕子也值不了几个钱。”

赵小姑接过小宝丫递过来的帕子,眼里全是羡慕:“这花样真好看,值不了几个钱也是钱啊。要是俺能绣这么好看拿去卖钱就好了。”大哥虽然有给她银子,她也有干活,但总觉得自己还能做跟多。

她纠结半晌,才小声的问:“玉姐姐,您知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活适合俺做的。俺能吃苦的,只要能挣银子都可以。”

苏玉娘咬下最后一根线头,为难大摇头:“还真没有,我眼睛和腰不好,但凡有别的活计可以做,我也不会做绣活。”

“要不有空,我带你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闲散的活计?”最迟今年,春生要进学堂了,她得想办法挣更多的银子才行。

两个女人坐在院子里苦思冥想,商量着城里可以挣钱就可以带娃的事。小宝丫坐在旁边听了一耳,等夜里回去,他把小姑要去找事情做的事告诉了阿爹。

赵凛疑惑问:“你小姑的家用不够花吗?”

赵宝丫摇头:“不知道,小姑每天都给宝丫买牛奶喝、做萝卜肉丸吃。”她只抱怨了一句老也长不高,想喝牛奶之类的。

赵凛:那确实有些不够了,小妹也是女子,总也需要打扮的时候,要不明日多给她点银子吧。

他这样想着,小宝丫又问:“阿爹,你什么时候去当账房呀?”

赵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账房?阿爹还在读书啊!”

小宝丫兴奋的说出自己最初的愿望:“就是码头边上的那个账房呀!阿爹现在是秀才了,也可以像他那样坐在茶棚里挣钱,每天都有肉吃了。”

“出息。”赵凛哭笑不得,“阿爹继续读书,当官后,你当官小姐,像县令家的姑娘一样出门坐轿,有很多很多的布老虎不好吗?”

小宝丫认真思考:先前做的梦里,阿爹去从军了,当了将军后又成了摄政王。住在京都的大房子里,被人嫌弃被人害怕,最后被五马分尸了。要是阿爹继续读书,也考到京都了,碰到那些讨厌他的人要杀他的人怎么办?

小团子抖了抖,连连摇头:“不好不好,阿爹当个账房就好了,宝丫不贪心的!”她瞪大猫眼,企图说服她爹,“而且读书好辛苦好辛苦的,还要读好多好多年!”

“阿爹就去码头当账房,一个月有二两银子,已经好多了,够吃好多好多的肉。”

赵凛摸摸她的脑袋,遥望夜空:“阿爹的目标可不止是吃肉。”越读书他越开悟,越想往上爬。

就像今日这种情形,要是他坐在县令的位子上,金掌柜还敢如此放肆吗?

看着她爹眼睛里的辽阔星空,小宝丫急了:“不要不要,我只要阿爹是秀才就好了,你别去县学了吧。”

赵凛谆谆善诱:“怎么能不去县学?当账房一个月只有二两,但阿爹在县学,一个月光学资就有四两,再加上阿爹代课的银两,一个月起码六两,你算算哪个划算?且让阿爹在县学挣三年银子再说。”

小宝丫小脸一垮:好像是在县学划算。

她苦着脸道:“那好吧,阿爹先在县学挣三年银子吧!”

“真乖!”赵凛揉揉她脑袋,暗自擦了把汗,“好了好了,先睡,阿爹明日给你带肉炊饼。”

小宝丫摇头:“不用不用,宝丫明日和小姑、玉姨姨出去找事做。”

赵凛:“那明日你自己记得带银子过去。”

小宝丫点头,乖乖去睡了。

次日一早,赵凛看见在灶房忙乎的赵小姑,又拿出了十两给她,道:“昨夜我听宝丫说你要去找事做,想来是银子不够花,这些你且拿着,安心待在家便可。”

一向沉默寡言的赵小姑把银子推了推:“不用了,大哥,钱够花的!”她捏着衣角,鼓足勇气直视赵凛,厚重的刘海向两边散开,露出一双还算好看的凤眼:“俺想去找活干,俺想像玉娘一样让人喜欢。”她想改变,从她鼓足莫大的勇气从花轿里跳出来的那一刻就不一样了。她不想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做个哑巴。

大哥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她要是一直这样会被人笑话。

赵凛和她对视几息,忽而笑了:他不是一直希望小妹性子改一改吗?既然她有这个意愿,他应该支持。

他收回银子:“那好,找活干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

“嗯,谢谢大哥。”厚重刘海下的双眼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赵凛急着去县学,也没在家用早饭,在路上随意买了三个包子就走了。赵小姑煮了稀粥特意勺了粥面上的粥汤给小宝丫,村里人都说这个养人。那粥汤没什么味道,小宝丫是不怎么爱喝的,但是为了长高,她还是坚持喝完了一碗,又吃了两大海碗粥加两个馒头两个鸡蛋。

赵小姑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她吃这么多,还是惊到了,等去何家,她又啃了两根油条进去。

“总吃这么多也不见长,会不会撑坏啊?”赵小姑担忧的上下打量她。

苏玉娘笑道:“只要她自己不觉得撑就行,我瞧着挺好。不像你春生哥哥,吃什么都像猫儿一样,胳膊上都没多少肉。”

赵宝丫打量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何春生,眨巴眼问:“春生哥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何春生摇头:“不知道。”

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娃娃街上走,她们瞅见生意好的铺子就进去问要不要人做工。店家起初还说要,一听说要带娃,希望时间上自由一点立马摇头摆手:“不行不行,我们这都要踏实,一心一意干活的。”

有几家倒是要的,但不是路远就是工钱少,要不就是事情不适合她们做。

找到午时,两人也没找到好的事做,遭了不少白眼还累得要死。这会儿离家远,太阳有点大,四人干脆找个混炖摊吃起来。一坐下去,就听见旁边的食客在谈论金家的事。把那金掌柜咒骂一顿,说是他死了都没人收尸,简直活该。说那金夫人还算好的,遣散十八个小妾时还给了足够的盘缠令她们回家,又把剩下的家产全部变卖捐给了附近的尼姑庵,给她女儿供了盏长明灯,自己也削发为尼,诵经吃斋去了。

又骂那赵老二真不是人,把自己亲妹妹卖给那样的人,活该断了腿残了。

赵小姑现在来听来还面色发白,苏玉娘拍拍她的手,安抚道:“都过去了,以后莫要想这些,咱们啊,还是想想该做什么吧。”

赵小姑点头,小声道:“玉娘姐姐长得好看又手巧,方才是有两家愿意要姐姐的,您不必先帮我找。”

方才那两家不过是看中她姿色,想让她招揽生意,这种她是不会去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赵宝丫已经把一大碗馄饨吃完了,她嫌无聊,左右张望后跑到老板的灶前看他煮馄饨。

那老板是个驼背的老头儿,见她可爱,故意逗她:“小娃娃也想学啊?”

赵宝丫摇头,奶声奶气答:“我不会。”她嘴巴甜,张口就喊爷爷,软糯糯的问:“您每天都在这里出摊吗?每天是不是能挣好多铜钱呀?”

老板被她逗笑,捞起一碗馄饨给新来的客人端了过去,回来继续道:“还不错吧,俺日日都出摊,做了十几年了,就靠着这个给两个儿子娶媳妇,做房子呢。”

赵宝丫猫眼儿亮晶晶的:“哇,爷爷好厉害呀。”

老板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这件事了,被夸得浑身舒坦,笑道:“这比在酒楼里跑堂给人打杂挣得多,还自由。但辛苦也真是辛苦,风吹日晒,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娃儿一晒一个黑。”当然,他只是打趣,面前这个女娃娃通身上下都要花不少银子,有这个钱的人家怎么也不能让娃儿来干这个。

赵宝丫问完,又坐到桌子上,安静的数过来吃馄饨的人。从她们坐进来起,到现在有十五个人来吃过馄饨了,每个人五文,十五个人就是七十五文。要是一天有一百个人就是七百五十文。那就好多好多了,比刚刚问过的所有店铺伙计工钱都高。而且玉姨和小姑做饭都好吃,摆馄饨摊肯定比老板生意还好。

到时候玉姨姨也可以供春生哥哥读书,给他娶老婆买屋子了,小姑也不用到处找事做。

多好呀。

小姑娘想得天真:也没想过成本、租金一系列问题。

苏玉娘吃完最后一口馄饨,见她嘀嘀咕咕,眼儿都笑弯了,忍不住问:“小宝丫在干嘛呢?”

赵小姑和春生也抬起头看着她,小宝丫知道这种抢生意的事当然不能大声说出来,于是凑到苏玉娘耳边,神神秘秘、小小声的说:“玉姨姨,你和小姑也来摆馄饨摊吧?”

“摆馄饨摊?”赵小姑过于惊讶,声音难免大了些。

“嘘!”小宝丫吓了一跳,连忙把小手抵在唇边,惊慌的扭头去看馄饨摊老板,然后就对上老板的死亡视线。

他万万想不到,这两个妇人居然如此鬼祟,让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来当探子,打算抢他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