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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个皱巴巴的路引和手抄的户籍本,上边都有灯州官府的章子。他打开给乔天涯瞧,说:“到马莲镇看嫁过去的姐儿,才生的孩子,办,办酒席呢。”

“喜事啊,”乔天涯比他还高兴,说,“我这人最喜欢小孩子了,吃酒也最喜欢吃满月酒!”

孔岭看乔天涯扯个没完,勉强地笑了笑,说:“这雨停了,那我们就继续赶路了,不然住店也要花银子。”

那边费盛也下了楼,他本来没注意,但见乔天涯迟迟没移开,便也打量了那汉子。忽然一晃步,坐到了那汉子的后边,跟乔天涯一前一后把人堵死了。

“聊什么呢,”费盛从小二端来的盘子里捡了个馒头,咬了一大口,看着他们,“这么投缘?”

“聊儿子,”乔天涯拨过筷子,热情地说,“两位吃了吗?没来得及是吧,那来啊,一起吃了。小二!再拿两双筷子过来。”

孔岭也觉察不对了,他想坐下跟人周旋,那茶碗却突然打翻,泼了那汉子一身。汉子连忙起身,一边用袖子仓促地擦拭,一边对跟前的费盛说:“对不住对不住!”

汉子说着顺势挤开费盛,朝小二走了两步,央求地说:“小兄弟,借个巾帕擦一擦。”

费盛已经站起来了,他与乔天涯对视一眼,那些落座的兄弟全部敏锐地握住了刀。费盛从后边猛然跨出,又狠又快地撞了那汉子的右后肩,拖起汉子的衣裳,说:“你故意的吧?”

这汉子竟然被费盛这一下撞了出去,“哐当”地碰上了对面的桌椅,险些没站住。他鬓边全是汗,急得两手不知道放在哪儿,对着费盛连连行礼,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说:“对不住、对不住……”

这人不会武功啊。

费盛又瞟乔天涯一眼,再次搡了把汉子,嚷道:“真他妈的晦气。”

这汉子整个身体都跌向后方,轰然撞斜了桌椅,后脑勺狼狈地磕在桌角。孔岭哎呀一声,急道:“怎么还动上手了?这都流血了!”

乔天涯才作势阻拦,对费盛说:“算了算了,都是路上跑的,何必为难人家呢?”

费盛骂骂咧咧,一副大爷样,被乔天涯劝回去,还瞪了那汉子几眼。他们这边吃起来了,费盛又起来,说:“我气得都忘了,还要给师父送饭呢!”

孔岭已经搀扶着汉子到了门口,汉子摸了后脑勺一手血,他回头,畏惧似的看了乔天涯他们几眼,又赶紧缩回脑袋,胆小怕事的样子,解了马,就跟孔岭走进了夜色。

费盛这才卸了伪装,问:“你盘问他们干什么?咱们也是被通缉的,临到茨州门口,少惹些事情好。”

“我总觉得这个人……”乔天涯喝了两口烧酒,皱着眉想了片刻,“你撞他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反应?”

“没有啊,”费盛吃了两口牛肉,“人是能装,但是身体一旦熟悉了快速地反应,就很难在突发时控制住自己格挡的动作。这人是挺古怪的,但是确实不是个练把式的。”

“他要是确实能控制呢?”乔天涯忽然问道。

“那他可就厉害了,”费盛的筷子在空中比画了一下,“得是纪纲师父那种境地才行。你想想侯爷,侯爷那样的身躯根本无法遮掩,天赐的体魄使得他爆发力强悍,他若是睡着了,别说碰他,就是靠近也要留心自个的性命。这种耐力得靠经年累月的练习,这人看着年纪也不算大,不能吧。”

乔天涯吃了菜,没再问。等到他们酒足饭饱,掌柜的给乔天涯算账,退银子时费盛没事干,就顺手摸了几把。他这一摸却摸出了不寻常,这银子成色重量跟他们从阒都带出来,由户部铸钱司直发的银子有些细微的不同。

费盛这个人,虽然平素争强好胜,又爱奉承,但是他的看家本事却是没的挑。他被这细微的不同挑起了疑惑,把银子拿高,细细端详片刻,问乔天涯:“中博这几年都跟厥西打交道,流动的银子也大都是厥西过来的吧?”

“是这么说的,”乔天涯撑着柜子,侧头看了眼那银子,“这种新银子不常见,他们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倒卖生意,一般人不敢直接用厥西的银子,大都是先兑换成铜钱,或是用别地推发的银子。不过咸德年间国库空虚,各地的新银子铸得少,如今能有十分新的,就只有奚——”

就只有开凿银矿的奚家银仓。

那这钱不是从沈泽川手中流出来的,就是从设计套空奚家银库的人手中流出来的,不论是哪个,都对他们非常重要!

乔天涯在电光石火间直起身体,说:“留一半人原地守夜,照顾师父,其他人跟我走。费老十,你他妈的真看走了眼!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