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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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顺着朱雀大街往北, 沿宫外的甬道绕到后面安礼门上,那里早有人等候着,居上一到, 便被恭恭敬敬引入后苑, 一直送进了神龙殿。
皇后得了消息, 听说居上要来, 一早便等着了。终于见人进来,笑着起身来牵手,问路上冷不冷, “这天气,眼看又要下雪,恰好我这里做了两件大毛的斗篷, 回头你带回去,与大郎一人一件。”
居上含笑道:“多谢殿下, 我昨日听郎君说起宫里的事, 料想殿下受惊了,今日一定要进来看看殿下。”
打人的反倒受惊了, 这是聪明人说话的技巧。皇后道:“都是小事, 没什么了不得。”复又一笑, “你与大郎都快成亲了, 还管我叫殿下?和大郎一样叫阿娘吧,这样才不生分, 才像一家人。”
居上道是, 甜甜叫了声阿娘, 叫得皇后通体舒畅, 连连颔首说好, “我这辈子不曾生过女儿, 有了你,也解了我没生女儿的苦。昨日二郎又进来同我说,欲与你阿妹定亲,这可怎么好,我把你阿娘的女儿都抢过来了,回头可要向你阿娘请罪去了。”
皇后打趣,气氛轻松,居上这次进宫没有先前拘谨了,和皇后相处,也有了几分家常的味道。
皇后想起凌溯之前夸下的海口,不好意思说得太直接,只是叮嘱居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咱们北地人一向豪放,我知道你也不是寻常的女郎,所以当初这门婚事我是万分赞同的,只盼着你们早日成婚,早日开枝散叶。”
居上明白皇后的意思,赧然道:“阿娘放心,我与郎君情投意合,没有那么多的避忌。”
这样一说,皇后就了然了,笑道:“这就好,我起先还担心呢……”一面朝外望了眼,“圣上在两仪殿,昨日忽然抱恙,一直躺着不曾起来。你既然进了宫,我领你过去拜见。”
居上道是,待在神龙殿饮过了茶,皇后方起身带她出门。
站在神龙殿前的台阶上西望,能望见恢弘的甘露殿,皇后目光悠远,眯着眼道:“昨日就差一点儿,裴氏就住进那里了,若果真如此,我这皇后的颜面无存,怕是会成为大历的笑柄。”
居上搀着她,轻声道:“我听郎君说了,也对贵妃的做法很是不解。”
皇后淡笑了声,“总是欲壑难填,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今日住进甘露殿,明日怕是要住进两仪殿了。”说罢觉得那裴氏不值得成为婆媳之间的话题,又往西边指了指,“太后住在承庆殿,原本该让你去见礼的,但太后这一向病得厉害,不敢叨扰,等再过两日,让大郎带着你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婆媳相携出了神龙门,穿过献春门,即到两仪殿。
进门之前,皇后看了居上一眼,复将视线调向她的肚子。居上立刻会意了,不自觉扶了扶腰,让皇后放心。
迈进门槛,皇后唤了声“陛下”,老夫老妻之间从来没有通传不通传一说,只听里面传出一声咳嗽,就是圣上倔强的回应了。
皇后招招手,带着居上进了内寝,圣上躺在榻上,额头包着白巾,没有了以往九五之尊的傲然威严,看上去只是个病患罢了。
居上上前行礼,端端肃拜下去,圣上只说:“免礼吧。”对于这位儿媳,已经不像之前看着那么熨帖了。
但因她是辛道昭的女儿,却也不便将挑剔做在脸上,皇后却明白那调开的视线里,蕴藏着多少不满。
“陛下,殊胜得知陛下抱恙,特进宫来问候陛下。”皇后道,“难为孩子,身上沉重还一心挂念着陛下,陛下不说两句慰心的话吗?”
圣上茫然看看皇后,又看看那一脸期待的准儿媳,嘴唇嗫嚅了下,半晌挤出一句话来,“太子妃受累了,朕的病症没有大碍,你不必担心。”
居上这才说是,“昨日郎君回来同儿说起,儿急得一晚上不曾睡好,今日一早便进宫来,一定要亲眼见到陛下安好,儿才能放心。”她说得声情并茂,话语里也尽是对圣上的感念,“陛下对儿有知遇之恩,若不是陛下开明,儿怎能与郎君有这段姻缘。但高存意的事,令陛下失望了,儿心中甚是愧怍,今日正好借此时
机,向陛下请罪,请陛下责罚儿,切勿因儿的过失,让陛下愤懑忧心。”
她说着,退后两步,跪倒在了圣上榻前。
这一跪,让圣上和皇后都有些意外,皇后那眼风,仿佛他要谋害她孙子一般,弄得圣上十分不自在。
皇后向他使眼色,“陛下,你看太子妃都亲自来向你赔罪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大郎的骨肉呢,那可是我们凌家的长孙啊!”
圣上不得不撑起身子,喘了口气道:“快起来吧,这件事原不该怪你,是朕一时气恼,迁怒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居上听了,鼻子真情实感地酸了酸,起身后含泪道:“以往是儿不审慎,险些带累了郎君名声,陛下震怒也在情理之中。日后儿一定谨言慎行,再不让陛下与皇后殿下操心了。”说罢恰好有内侍送药进来,她忙接了,亲手送到圣上面前,温声道,“郎君忙于公务,不能在陛下面前侍奉,儿替郎君,为陛下侍疾。”
儿媳做到这样,虽然只是端药递水,却也表明了态度。
圣上将药接过来,平时还嫌苦,至少犹豫一下,今日对着儿媳,连拖延也不能够了,很快把药喝完,摆手道:“你的心意朕知悉了,你身上也不便,回去好生养着吧。”
圣上不耐烦应付她,她心里知道,复又肃了肃,从两仪殿退了出来。
返回神龙殿的路上,居上搀着皇后缓步而行。皇后对圣上的态度一点也不上心,对居上道:“你已经尽过了心,他领不领情随他,你不必挂心。昨日宫里的种种你都知道了,若是不恨到极处,我也不会亲自动手。现在想来,好像有些失当了,不曾顾及自己的身份,盛怒之下就把人打了一顿。”
居上道:“阿娘快意恩仇,我也是这样的脾气,既然她讨打,那就成全她。但阿娘在宫中,还是要小心些,明着倒不怕她翻出浪花来,就怕她暗中使手段,害阿娘吃亏。”
皇后说不怕,“神龙殿里侍奉的人,办事都格外小心,就算她有什么阴招,也到不了我面前,你不必担心。”
居上颔首说是,抿唇笑了笑道:“还有两个月,儿就能进宫与阿娘作伴了。”
皇后甚是欣慰,“我也盼着呢。这深宫寂寞,赵王妃又总生病,许久不曾见她了。以前那些熟人,如今见了面都要分尊卑,不像在北地时候那么洒脱了,细想起来不免伤感。”
后来又说了些家常话,居上方和皇后道别。
从宫里出来,直去了待贤坊,本想邀两个妹妹去东市上逛逛的,谁知一进门,就听查嬷嬷说和月病了,从昨日烧到今日,人都烧糊涂了。
居上心里着急,忙赶到五兄院子里查看,家里女眷都在跟前守着,居上问怎么回事,韦氏道:“侍医也说不出缘故来,吃了药又不管用,先前谵语连连,一个劲地叫阿娘。”
李夫人坐在床沿上看着,不住拿凉手巾替她掖额头,焦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要是孩子出了事,我怎么向她阿翁和阿耶交代啊!”
居上看和月病得恍惚,忧心道:“实在不行,去太医署请医官来吧。”
居幽道:“侍医刚扎了针,好了一阵子,不知怎么又烫起来了。”
这时和月猛地探出手,胡乱挥舞抓挠,嘴里大喊:“阿耶……阿娘……阿娘回来……”
李夫人按都按不住,抱在怀里连连安抚:“和月乖,大母在这里……大母抱着和月呢,不怕不怕。”
顾夫人看得愁肠百结,“都这样了,还不派人去郑家报信吗?银素毕竟是和月的娘,延福坊离这里又不远,一盏茶便到了,你们偏瞒着,就不怕对不起银素?”
李夫人却仍犹豫不决,“她过两日就要出嫁了,唐家也有公婆长辈,倘或耽误了人家婚事怎么办?”
其实大家都明白李夫人的顾忌,既然上回都说透彻了,要断就断个干净,不想叨扰人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怕热脸贴冷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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