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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司月和父亲对视一眼,梁国志笑了笑,“你还没吃饭吧?走,带你去拿点儿东西吃。”他很有些自责,就为了这么两分钟,要女儿千里迢迢地赶回来,饭都还没吃上一口。

梁司月没告诉梁国志自己吃了点薯条垫了垫肚子,现在不算饿。

派对是自助餐形式,两人拿了餐盘正要去取食物,王妈过来了,吩咐梁国志,有个客人喝醉了,赶紧用柳家的车将人送回去。

梁国志不敢怠慢,放了餐盘便往外走。

梁司月跟上去,“今天我们不是来做客的么?”

再是客人,终归还是柳家的司机,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梁国志笑说:“小月你自己待一会儿吧,去吃点儿东西,我把人送了再回来。”

梁司月待客厅里不自在,拿了些食物,到后厨去找郑妈。

哪知道一进门就看见周洵站在流理台前。

她被吃了半口的纸杯蛋糕噎了一下,放下蛋糕,手指轻轻地拭了拭嘴角,而后笑着走过去,“周先生。”

“嘘。”周洵立即竖起一指,笑说,“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太烦了,我先躲一下。”台子上放着他的餐盘和酒杯。

梁司月跟忙碌的郑妈打了声招呼,端着盘子走到周洵身边去。

她怕自己也烦着了周洵,没有说话,只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

周洵却主动问她:“刚到的?”

“嗯……周先生也是今天回来的么?”

周洵笑了,似有点困扰地揉了揉额头,“我们现在也算同行了,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

“你是前辈呢,或者我按照圈里的规矩就叫你‘周老师’好了。”梁司月笑说。

“别别……我最怕‘老师’这个称呼,工作人员都是这么喊我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拖我去工作。”

“那……”梁司月忐忑地抬头去看他一眼,“周洵哥?这么叫你可以吗?”她语气是挑不出错的自然和大方。

周洵说:“你先这么称呼过度一下吧。”

梁司月笑了。

“那你呢,大家一般怎么称呼你的?”

“司月,或者小月。”

周洵笑说:“好,知道了。”

周洵看她盘子里的食物不多,指了指案板上的蒜蓉面包,“要吃么?这个很好吃。”

他拿起餐刀,切了一小片,梁司月赶紧将盘子递过去。

两人就此闲聊起来。

周洵没怎么提工作的事,问梁司月在北城留了几天,有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

梁司月将跟队友一起去吃的,一家味道不错的羊蝎子店介绍给他,“不过,你最好偷偷一个人去吃。”

周洵笑问:“怎么呢?”

“吃羊蝎子这个过程……很不雅。”

“好,我记住了。”

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聊着天的时候,厨房门口传来一声咳嗽。

柳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目光古怪地打量了一下梁司月,然后对周洵说:“大哥呢?”

周洵莫名,“大哥已经到了?”

“早到了。我告诉他你在厨房,他说他自己过来找你。”

周洵表示没注意到柳逾白有来过,他放下餐盘和酒杯,对梁司月说:“小月你自己吃,我去一下。”

周洵揽着柳泽的肩膀往外走,后者回过头来,又打量梁司月一眼,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梁司月端着食物,到郑妈身边去。

郑妈夸她身上的裙子漂亮,“你快别待在厨房了,免得弄脏。”

“外面的人我也不认识,出去好尴尬,不如在这儿陪您聊聊天。”

郑妈抿嘴而笑。

她们也是有好一阵没见了,彼此沟通了一下近况。

过了一会儿,莫莉过来厨房找梁司月。

梁司月跟她到厨房门口去。

莫莉问她:“你的行李箱和换下来的衣服,是帮你卸下来,还是……”

“柳先生要走了?”

“打算走了。”

梁司月原本打算跟梁国志一起走的,但梁国志现在还在送人回去的路上。

“稍等,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

梁国志没接。

他工作状态一般是不能接私人电话的。

梁司月指一指身上的衣服,“这个今天就要还回去么?”

莫莉笑了,“这已经买下来了呀,就是梁小姐你自己的衣服了。”

梁司月想到此前所见吊牌上的那串数字,有些心惊肉跳。

莫莉说:“如果你现在要回家的话,我们就顺便送你一程。如果想等一等再走,我就把你的行李送过来。”

梁司月惊讶发现,比起待在这儿,她倒宁愿再麻烦一回柳逾白。

-

梁司月坐在车上等了一会儿,柳逾白才从宅子里出来。

他身上已经染了些酒的气息,上车以后脱下了西装外套,紧跟着松解领带。

梁司月无端觉得他眉间浮起些戾气。

这气氛之下,没人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柳逾白才吩咐莫莉:“给贝斯绮打电话,叫她后天去办公室见我。”

莫莉应下,又问:“那明天?”

柳逾白沉默片刻,“明天的工作安排都取消。”

不说明缘由,那就是私事,莫莉也就不问,应承下来。

柳逾白说罢,将身体往后靠去,眉目间一股郁色挥之不去。

梁司月偷偷打量的视线,恰好叫他转头时捉住,他挑了挑眉,“看什么?”

梁司月赶紧摇头。

柳逾白睨她一眼,冷冷嘲了句:“到我面前就哑巴了。”

梁司月没有听懂,投以疑惑的目光。

柳逾白却不再理她,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降下车窗,手搭在上面,夜风里烟味一时近一时远。

为了明面上的礼数,潘兰兰的生日,他也不得不来参加。

原打定主意今晚走个过场即走,哪知道还是言语间跟柳文藻起了龃龉。

他们父子一贯不合,柳文藻作为一个老派且固执的人,很不喜长子商人化的嘴脸,常常斥责,就是他公司签的那一些个流水线明星,搞坏了圈内风气。

今天起争执的原因,是圈里某导演上一部片子刚筹备没多久,好几家撤资,黄了。该导演今天过来给潘兰兰贺寿,顺道跟柳文藻告状。

柳文藻知道了是柳逾白带头撤的资,跟儿子独处几分钟,聊起这事儿,话里话外皆是训斥。

柳逾白听得发噱。

柳文藻从来瞧不见他签约的那些老戏骨,和尚无任何商业价值的新人演员,独独盯着给公司带来直接红利的那几个顶级明星说事。

柳逾白早就习惯了他的偏颇,以及那些念经似的“人心不古”,但来掺合他撤资这事儿,就完完全全触及他的逆鳞。

“您替人强出头之前,问没问这位大导,我为什么撤资?我猜,您没问过,您觉得又找着了能挥舞的大棒,忙不迭就拿来用了。爸,我觉得伤您自尊,这话一直没说:睁眼瞧瞧,游戏规则早就变了。今天来的都是你和潘姨的朋友,可我一圈招呼打过去,您猜猜,多少人想跟我合作。”

柳文藻气得鼻翼翕张,柳逾白却不给他再发作的机会,把饮尽的红酒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笑说:“您瞧不起我,他们却不敢瞧不起钱。走了,祝您和潘姨玩得尽兴。”

风吹卷着一阵烟灰进了车厢里,梁司月拿手挥了挥,被呛得不由咳嗽两声。

柳逾白回过神来,转头看她一眼,揿灭了烟,关上车窗。

从柳宅到自己家的路不算远,眼看着就快要到了,梁司月又鼓起勇气看向柳逾白,“柳先生,我有一件事必须要问你。”

柳逾白瞥她一眼。

“您好几次出手相助,尤其这个,”梁司月指一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真的太贵重了。我希望至少有机会能够回报你。”

柳逾白语气凉凉,“你想怎么回报?”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您,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

“你能挣钱吗?”

“……”

“那你帮不上。”

“现在确实不能,不过未来……”

“你当偶像没有未来。”

梁司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能不被他的垃圾话影响,“那我先欠着……”

“行了。”柳逾白听不得休息时间还有人跟他讨论欠账不欠账,回报不回报的问题,跟加班似的。

梁司月乖乖闭嘴,却不由地叹了口气。

多沉重的一口气,听得柳逾白都笑了,“帮你倒成了我的不对?”

“我只是不喜欢欠人人情。”

“那你跟周洵是怎么算的?”

梁司月怔了一下,万没想到柳逾白冷不丁地提到周洵的名字。

柳逾白似笑非笑,“你不是说,上回在漫展上是周洵帮了你,这笔账你是怎么跟他算的?”

“我……”她没想去算,甚至想一直都这么欠着。

柳逾白看她一眼,再开口已是严肃口吻,奇怪自己今日累成这样,还有心思给她上课,“跟人当面锣对面鼓算账,不是报恩,是划清界限的嘴脸。你真觉得有这个必要,行,我们可以算一算。”

梁司月心里一慌,“不是……”

她垂下目光,沮丧发现,再被人夸早熟,通晓情理,到了柳逾白面前,就跟读了两句“知恩图报”的信条,就来班门弄斧的小屁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