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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黑的灯光铺落一地,唐漾站在前面,背对蒋时延,蒋时延站在两米后,双手抄进裤兜,听她似埋怨似可怜的嗓音从前面飘来……

他们渐渐忘记他,他也渐渐忘记他们……

“唐漾。”蒋时延开口。

这样就挺好,他看到他们,就吸饱了那缕足以亮灯的气。

前面人停了声音。

真见了唐漾,宋璟才发现,时间相隔太远,好像没必要再提。

蒋时延眼光柔和地望着她背影,喊道:“我追你一次吧。”

唐漾家有落地窗,她沐浴着窗边明亮的阳光长大。而他成长的居所潮湿、黑暗,宛如最险恶的雨林,根根黏腻的藤蔓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他是寄生在夹缝里的生物,卑劣、变态、扭曲。他会害怕和唐漾有任何交流,害怕唐漾透过字眼,看到他满目的赤红血腥。

唐漾怔然。

那段时间他是真的不敢联系唐漾。

宋璟没追过唐漾,蒋时延也没追过女孩子。

其实,宋璟还想给唐漾解释,分手前他那段时间状态不对,不是因为久病床前无孝子,抑或伤心,而是那些小时候积攒的负面情感倏然爆发。那段时间,无数个深夜,他控制不住地徘徊在他母亲病房门口,无数次想扯掉他母亲面上的呼吸机,害怕他母亲被救活,害怕他母亲被治好。

蒋时延说:“既然分手了我们就重新开始一次,不是留了很多退步的朋友变情侣,不是将就,不披陪伴外皮。”

唐漾和蒋时延目送宋璟,宋璟背朝两人挥手,越来越小的身影融进闪烁的霓虹里。

唐漾回头,便撞见这一幕——

蒋时延委屈地收了音节,宋璟不再逗他,忍笑离开。

男人身后是有人路过的街角,他站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身形颀长挺拔。

唐漾深呼吸:“蒋时延!!”

见她看自己。

蒋时延嘴在唐漾手下动:“你又叽叽歪歪说谁是——”

“唐漾,”蒋时延以专注的眸光注视她,嗓音裹着散漫但温柔的笑意,他大声对她喊,“我重新、认真、完整地追你一次吧。”

偏偏宋璟还在煽风点火:“别吵别吵,孩子需要呵护——”

周围有行人看过来。

唐漾目睹这一幕,被蒋三岁气得说不出话。

唐漾被他宣誓主-权的语气撩得耳根一烫,她破涕,那颗浸冰水的心浸到了融化的雪糕里,浑身都甜丝丝的。

力道看上去很重,其实不大,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神经啊。”唐漾娇气地翻个白眼,红着耳廓朝前走,“你追人都这么简单粗暴,不用经过当事人同意吗?”

蒋时延眼睫颤了颤,一秒,两秒,三秒,他神情忿忿,忽然一拳冲宋璟的肩胛砸去。

蒋时延依她依她,跟在她旁边,语气和步伐一样吊儿郎当:“那你说好不好啊。”

宋璟仍是不恼,他俯身至蒋时延耳边,用不大不小的笑音道:“没抱你女朋友。”

唐漾傲娇地抬抬下巴:“不好。”

蒋时延瞥宋璟一眼。

行吧行吧,自家宝宝自己得兜着。

宋璟垂下手,又对他道:“好好的。”

蒋时延耐心:“那我再问一次好了,你说好不好啊。”

蒋时延鼻子里哼了个不屑的音节。

唐漾一边摇头一边拖着清悦的调子,甜甜道:“不——好——”

现在看来,宋璟很有识色的本事。只是“帅”这种字眼,听上去像在夸十四五岁的青春期男孩。

蒋时延勾了抹痞痞的笑,他倏而侧身上前挡住她的路,唐漾没留意,踩上他的鞋。

以前初中,有人取笑蒋时延是“死胖子”,蒋时延嘴上不说,心里不舒服,宋璟就站在蒋时延旁边:“胖哥胖着都好看,瘦不瘦要不要更好看的主动权在他手上,”宋璟微颔首,对那些人出口极其刻薄,“但脸丑,再怎么瘦也是丑。”wap.

蒋时延双手朝身后一背,同时蹲身,唐漾就突兀而“主动”地吻了上去……

“好帅了。”宋璟睨着蒋时延眼睛,抿着淡淡的笑意。

车声沙沙,人声窸窣,两个人的唇瓣干干的。

唐漾和蒋时延都楞了一瞬。

温热相触,周遭的声响好似推远。

结果,宋璟的手越过唐漾,轻轻放上了蒋时延的发顶。

这是街头!这么多人!这么多车!这人真是……

宋璟把手从裤兜里掏出来,蒋时延屏了呼吸。

唐漾触电般后退一步,小脸烧得红彤彤的,她睁大眼睛,一边捂嘴左右看看,一边骂他“不要脸”“你不要脸”作势要打他。

宋璟停在唐漾身旁,蒋时延紧张地盯着宋璟。

蒋时延也不闪避,抱臂凉悠悠道:“前任之间不要动手动脚。”

宋璟没有马上走,而是蓄着笑意走近,蒋时延俊脸紧皱。

这人还记着宋璟拉她手腕的仇呢!

她看也没看蒋时延一眼,朝宋璟点头。

唐漾红着小脸“哦”一声,然后放下手,越过蒋时延朝前走,蒋时延也不在乎丢车,跟着她朝前走。

唐漾抬手捂住蒋时延的嘴。

走着走着,蒋时延觉得气氛对了,想牵唐漾。

“宋竹竿你他妈说谁是小孩,”掩盖尴尬的最好方法,就是爆发出气势,蒋时延耍起浑来不管不顾,他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你也就比老子大十个月零十四天——”

唐漾脆生生地学他:“前任之间不要动手动脚。”

蒋时延后知后觉回过神。

夜色低徊,蒋时延虚咳一声。

唐漾没办法地“嗯”一声。

唐漾和蒋时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出来的话必定笃行。

宋璟指了一下蒋时延,“你家小孩好像有点不开心,”他用蕴着笑意的嗓音对唐漾道,“那我先走了?”

两人说了不动手动脚,那便真的不会动手动脚。

蒋时延眼泪刷地止住,懵懵地反应不过来。

两人在路灯下踩影子,走着走着,唐漾舔了舔嘴角,左手朝后悄悄伸出纤瘦的小指,上下晃动两下。

蒋时延这才注意到唐漾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男人,衬衫笔挺,霁月朗朗。

蒋时延早已难耐,此厢瞥见,悄悄又巴巴地握了上去……

宋璟差点笑出了眼泪。

他薄茧的掌心裹着她白腻的肌肤,两人摇着手走,他偏头看她,她低着头。

唐漾气到咬牙。

她耳尖红红,他喉结上下伏动。

这种时候,但凡蒋时延脑子清醒,都得赶紧哄人。宋璟没想到,蒋时延真的像个小媳妇一样幽幽怨怨又说了一次?!

晚风暖融融地吹着,两人心尖痒酥酥,不约而同地垂头抿开笑意。

唐漾让蒋时延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