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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学的是《尚书》,多以儒家思想治国,但就骨子里而言,刘秀还是尊崇道家的,他不喜杀人,但凡能给对方活路,他就不会把对方推上死路。

陈志入狱之后,明显有悔过之心,刘秀也念及自己与陈志多年的主仆之情,便免去他的罪责,将他放了。

本以为没有陈志在郭圣通身边,她又受了禁足的惩处,以后会有所收敛,不过,郭圣通并没有像刘秀期望的那样。

即便身边没有陈志这个左膀右臂,郭圣通还是处处针对阴丽华,甚至还代太子,拉拢朝中大臣,结党营私,为太子铺路。

她的种种行径,终于再次踩到刘秀的底线。

建武十七年,也就是公元四十一年,刘秀罢黜了郭圣通的后位,将郭圣通移居北宫。

而做了十六年贵人的阴丽华,也终于趁着这股东风,得到转正,做了大汉的皇后,也就是名垂青史的光烈皇后。

当时,刘秀只是废了郭圣通的后位,但没有废除刘强的太子之位。

不过,因为母后被废,刘强也是惴惴不安,连忙向刘秀上疏,自愿请辞让贤,欲让出太子之位。

刘强是郭圣通所生的长子,不过刘强的性子与其母郭圣通完全不同,刘强的为人很和善,性子也偏向随遇而安,不是很看重权势。

他感觉如果自己的四弟很想要皇位,他让给刘阳也无所谓。当然了,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因为郭圣通被废。母后都被废了,儿子还怎么可能继续做太子?

刘强是刘秀的长子,对刘强这个儿子,刘秀是打心眼里喜爱和重视。看到刘强禅让太子之位的奏疏,刘秀当场就驳了回去,不准。

要知道刘强一出生就是储君,还在襁褓之中,就得到太子头衔。

刘强公元二十五年出生,到现在公元四十一年,足足十六年间,刘秀就是按照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刘强的,这太子你想不做就不做了?这不是坑爹吗?

看到父亲把自己让位的奏疏驳回来,刘强可慌了,爹这是啥意思?不让自己让出太子之位,这是想杀自己?

刘强没敢耽搁,再次上疏,请求退位。刘秀还是不准,又把他的奏疏给驳了回去。

接下来,刘强屡次上疏,向刘秀请求退位,刘秀都未允。

培养一个接班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刘强要撂挑子,刘秀也很为难。

不过有件事情,让刘秀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刘秀下诏,度量全国的田亩和审计全国人口,有地方官员(陈留吏)上疏刘秀,别的州郡县都没问题,只有两个地方,一定会有问题,一个是河南,一个是南阳。

当时和刘秀在一起的还有邓禹等大臣,四皇子刘阳也在场。

刘秀拿起这封奏疏,询问在场大臣,这是何意?为何偏偏说河南和南阳一定会有问题?

大臣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或者说,谁都不敢说其中的原因。

在邓禹眼神的暗示下,刘阳挺身而出,直截了当地说道:“父皇,河南是帝都所在,南阳是帝乡所在,地方上本就有特权,何况两郡都是权贵遍地,测量和审计的官员,又岂敢认真核查?”

听了刘阳这番话,在场的大臣们纷纷吸气。事,就是这么个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都不敢说出口。

倒是被刘阳给说破了。要知道,这时候刘阳才十二岁,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能懂这么多弯弯绕绕,也是很惊人的。

过后,刘秀给上疏的陈留官吏回信,询问之下,正如刘阳所言,因为河南有洛阳这个帝都、南阳有舂陵这个帝乡,两地的核查,都存在很大的问题。

刘阳的分析得到证实,刘秀很是高兴,对刘阳的看重又增加几分。

要说在郭圣通被废后,刘秀有没有让刘阳取代刘强,做太子的心思,那还真没有。

刘强屡次上疏刘秀,请辞太子,刘秀都没答应,甚至为了安刘强的心,刘秀还特意把刘阳册封为东海王。

这就是在明确的告诉刘强,刘阳已经被封王,已经要离京去封地,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太子,不用担心你的四弟会和你争太子之位。

刘秀已经做得如此直白,刘强还是终日提心吊胆。

他不是怕自己的太子之位不保,他是怕自己的性命不保。

一想到自己的母亲都被废了,自己还霸占着太子之位,这不是找死吗?只要想到这儿,刘强就寝食难安。

刘阳被封王后,刘强非但没有安心,反而因为吃不香,睡不好,时时难安,日渐消瘦。

看到刘强这副样子,刘秀的心里才真正生出要换太子,因为再不换太子,自己的这个大儿子,非得自己把自己吓死不可。

足足在郭圣通被废的两年之后,刘强才终于如愿以偿的让出太子之位,他去接了他四弟的班,做了东海王,而原本的东海王刘阳,则接任了大哥的太子之位。兄弟俩来了个对调。

别看郭圣通和阴丽华之间的关系不好,但两人的儿子,刘强和刘阳,关系非常好。

即便后来刘阳顺利登基,做了天子,对于自己的这位大哥,也十分的敬重,刘强在封地里生了病,刘阳都会派出身边的内侍,去往东海,探望大哥。

与刘强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相比,与刘阳同父同母的兄弟刘荆,可是没少折腾他,屡次谋反,虽然都没有成功,也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倒着实把刘阳气得不轻。

刘秀执政的后勤,已将政务逐渐交给太子刘阳处理,而他自己,则开始潜心修道。

公元五十七年,刘秀召见刘阳。此时的刘秀,已经六十开外,不过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之所以会如此年轻,与他这些年的修道有关。

看到刘阳,刘秀开门见山地说道:“再过几日,便是为父殡天之日,庄儿现在当着手做登基之准备!”

在刘阳被册封为太子的那一日,刘秀便下诏让他改了名字,把‘阳’换成了‘庄’,刘阳改叫刘庄。

刘秀让刘阳改名的原因,前文已经提过,在此不多加赘述。

听了刘秀的话,刘阳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结结巴巴道:“父皇……父皇身体一向康健,怎会……怎还会……”殡天?

刘秀含笑看着刘阳,说道:“父皇与道法有缘,出世入道后,世间将再无刘秀其人,这不是和殡天一样吗?”

刘阳脸上的惊骇渐渐变成了惊讶,他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琢磨了一会,下意识地惊呼道:“父皇要……要要要……”出世!

刘秀摆摆手,含笑说道:“庄儿不必声张,此事只庄儿一人知晓就好!”

“那……那母后她……”

“有庄儿照顾母亲,为父很放心。”说着话,刘秀站起身形,走到刘阳近前,看着面前这位自己最喜爱的孩儿,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这一走,很可能就是永远,世间的凡尘俗世,他都要放下。

“为父之丧事,一切从简即可。为父不在,庄儿要挑起重任,治理好国家,善待百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为父能光复汉业,皆靠仁政,以得天下百姓之心,以安天下百姓之心。”

刘阳再次跪地在地,听着父亲的教导,他禁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抽泣着说道:“父皇……”

“庄儿登基之后,也要善待自己的兄弟姐妹。他们与你为手足至亲,即便有错,你亦当宽宏大度。如有危难之时,他们是你最可信之人,享富贵之时,你也要福泽兄弟姐妹!”

“孩儿铭记父皇教诲!”刘阳一边哭着,一边向前叩首。

“好了,想说的,为父说也说得差不多了。以后,好好做你的天子,莫要去寻为父。”说着话,刘秀从袖口内掏出一卷帛召,递给刘阳。

刘阳颤巍巍地伸出手来,他心里清楚,这是父皇留下的遗诏。

展开诏书,上面只寥寥两句话: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约省。刺史、二千石长吏皆无离城郭,无遣吏及因邮奏。

用白话讲就是:我无益于百姓,后事都照孝文皇帝制度,务必俭省。刺史、二千石长吏都不要离开自己所在的城邑,不要派官员或通过驿传邮寄唁函吊唁。

刘秀留下的遗诏,就只有这么两句话。

看了父亲遗诏,刘阳跪伏在地,哭得泣不成声。

不日,刘秀殡天,棺椁葬于原陵,上庙号:世祖,谥号:光武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