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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巴朝小院那边努了努:“世子金屋藏娇了?”

绿萝一肚子火又被这小厮挑了起来,鄙夷道:“一个从水匪窝里出来的妇人,臂枕千人还惯会拿乔,难伺候得紧!”

绿萝发了一通牢骚,小厮却只是敷衍应着,一双眼里放着精光,等同绿萝分道扬镳,就赶紧往府外去了。

……

青州知府这些日子是寝食难安,沈彦之剿匪看似顺利,可山上那些匪类似乎提前得了风声,不用打就攻下了山头,但早已人去楼空,别说搜刮的金银财宝,便是米缸里的一粒米都给搬空了。

人显然是藏起来了。

官府对外说是踏平好几个山头,也只有他们内部才知晓,空占下山头,一无所获。

匪徒没落网,捣了匪窝又有什么用?

沈彦之动了肝火,底下的人哪还有好日子过。

青州知府因为早年同水匪勾结过,现在也成了首要怀疑对象,他知道沈彦之目前不动自己,是因为他还有用处,可一旦沈彦之耐心告罄,弄死他还不是一句话的是。

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把沈彦之拉下马。

他的人在沈彦之落脚处蹲守了好几天,一直一无所获。

所幸沈彦之此番前往青州,身边都是些护卫,没一个侍女,他送了几个美貌侍女过去,本以为能收买沈彦之,却得知沈彦之当真是把人当丫鬟使唤的,内院他的人进不去,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别院外重兵把守,牢固得跟个铁桶似的,别院里原本的小厮都被发配去干些粗活,平日里压根接触不到沈彦之。

青州知府也是想了些法子,让别院里的小厮去联系他送去的那些侍女,终于在今日才有了回信。

“藏在别院里的真是从盘龙沟带回去的妇人?”青州知府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几乎已经能看到自己调回京城加官进爵了。

他的幕僚也是一脸喜色:“大人,千真万确,别院的小厮亲自来报信的!”

青州知府赶紧撩起袖子:“快快!研墨!正好朝廷的调兵令下来了,本官要修书一封给钦差大人,状告他沈彦之窝藏前朝余孽!”

闵州告急,求援的急报一封连着一封送往京城,沈彦之就是看出朝廷马上要调兵了,才势头更凶地剿匪,与其说是为民除害,他那股疯劲儿倒更像是想找前朝太子复仇。

如今剿匪不顺,青州知府知道沈彦之一旦开始清算,自己难逃一死,才急得夜不能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等钦差一来,他先一步状告沈彦之窝藏朝廷重犯,沈彦之被查了,他先一步将自己勾结水匪的罪证毁掉,那么等着他的就是加官进爵。

写好信后,青州知府将信交与幕僚,命人快马加鞭寄出去。

青州知府坐下后还没来得及喝完一盏热茶,小厮就跌跌撞撞跑来报信:“老爷,不好了,沈世子带兵前来抄家了!”

青州知府吓得茶盏都捧不住,还以为是告密的事这么快就败露了,哪怕强装镇定,可一开嗓,话音都是哆嗦的:“他……他凭什么抄本官?”

青州知府出了书房,就见沈彦之一身绯红官袍从大门那边走来,身后跟着披甲配刀的一众官兵,府上的姬妾下人在院中跪了一地,他们大多人都还一片茫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烈日当空,沈彦之眉眼里却恍若凝着寒霜:“周大人,你身为青州知府,罔顾王法,勾结匪类,鱼肉百姓,理当抄家问斩!”

哪怕早知会被沈彦之审出这些来,青州知府在官场混了十几年,做起戏来炉火纯青,当即就开始哭:“沈世子,您不能如此冤枉下官啊,下官在青州上任七年有余,不说功劳,绝对是有苦劳的,您去城内大街上问问,我待百姓如何,他们心里有数。”

沈彦之没空看他演戏:“周大人去大狱里狡辩吧,陈青,你带人去搜书房。”

连日剿匪不顺,祁云寨占据天险久攻不下,朝廷的调兵令马上就要抵达青州,沈彦之心底憋着一股火,原先是打算封剿匪之后再清算青州的贪官污吏,如今却是迫不及待要找几个出气筒了。

几个官兵扭了青州知府就要绑起来,青州知府还没来得及转移罪证,见陈青进书房,目眦欲裂,出言威胁:“姓沈的,你当我不知你别院里藏了前朝太子妃?我以写了状告你的信件,你今日若动我,明日那信就能送到钦差大人手上!”

沈彦之眼底笑意更深:“倒是小瞧你这秋后蚂蚱了。”

他伸出手,边上的侍卫立马奉上横刀,沈彦之提着刀走近,用冰冷的刀尖挑起青州知府下颚,嗓音柔和:“周大人远在青州,还没听说过义王是如何死的,对吧?”

青州知府被两名官兵按着肩背,强跪在地上,却还是两股战战。

沈彦之在东宫怒杀义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怎会不知,额前的冷汗一颗颗往下滚落,青州知府感受着贴着自己下颚的那截刀尖,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彦之笑得愈发温和:“我以为这世上敢威胁我的人,已经死光了,没想到今天又碰上一个。”

在青州知府惊恐的目光里,他举起横刀,狠佞砍下,青州知府大半个脖子都直接被砍断,头偏向一边,血溅了沈彦之一身。

被官兵压着跪在院中的女眷见状,吓得尖声哭叫起来。

陈青问:“主子,他若当真派人去报信了,别院那边……”

沈彦之眼底一片阴翳:“转移地方。”

他将沾血的横刀递给身旁的护卫,过分白皙的脸色在日光底下带着一股冰冷的剔透感,“派人在各大要口截杀信件,另外,彻查今日出府的人,格杀勿论。”

陈青抱拳应是。

……

暮色渐沉,一人骑着快马在官道上飞驰,身后一群官兵穷追不舍,时不时有箭镞射向马背上的人。

林尧叼着半截草根蹲在灌木丛里,看着下方官道上那名被官兵追杀的信差,问一旁的楚承稷:“看服饰是驿站的人,怎地官兵还追杀起自己人来了?”

青州驻军还没撤走,他们今夜进城,非是要直接劫人,而是提前来部署,怎料却撞见官府的人自相残杀。

楚承稷看着那名信差若有所思,道:“救人。”

沈彦之收到消息却迟迟不肯拔营前往闵州,非得等到朝廷调令前来,这其中肯定有沈家和朝廷的博弈。

朝廷在抓沈家的把柄,如今青州已是沈彦之说了算,驿站的人拼死往外送信,显然是能威胁到沈彦之的东西。

藏在坡上的祁云寨众人对着官府的追兵放了一通冷箭,官兵们被袭击得猝不及防,尽数掉马。

一路驾马狂奔的信差听见身后的惨叫声回头看了一眼,见官兵们被射杀,神色有些惊愕,怕再遇上什么麻烦,本想驭马快些离开这里,前方狭道处却从陡坡上驾马杀下一伙人来,将他团团围住,马匹被勒住缰绳一阵嘶鸣。

为首那人轻抚坐下战马,躁动的马儿跺了两下马蹄,很快就安静下来。

在一众匪气森然的人里,他一袭墨袍,满身清贵,上半张脸盖着面具,不经意一抬眸,清冽的视线里压迫感重重。

林尧见楚承稷轻易就安抚了战马,偏过头同王彪嘀咕:“我记得他那匹马是烈马,怎么今天瞧着脾气那么好?”

他之前心痒骑过,摔脱臼了手。

王彪深有同感,使劲儿点头:“我上次骑那匹马被甩下来摔折了腿。”

二人再看楚承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怪胎。

信差见他们中两人交头接耳,神色诡异,心中愈发紧张,吞了吞口水,喝道:“官府急报尔等也敢拦?”

楚承稷没做声,但他身后的祁云寨众人都笑了起来。

王彪直接嗤了声:“弟兄们已经杀了这么多官兵,不介意多杀一个。”

信差白了脸色。

林尧看出楚承稷是想要那信差身上的东西,直接道:“彪子,把他身上的信拿过来。”

王彪当即冲上前去拿信,信差不是王彪的对手,很快被他擒下了马,从怀里摸走了信件。

楚承稷接过信后,直接用刀挑开信上的火漆,半点没破坏信封和火漆的完整性。

看完信件,他眸色幽凉了几分,道:“今夜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