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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山头的首领看着楚承稷咬牙切齿道:“贵寨军师当真是好计谋啊!”

山底下的官兵似乎换了人骂阵,嗓门高亢了好几个度,骂的话也愈发不堪入耳。

楚承稷没理会那名首领,反而吩咐王彪:“投掷火药弹爆破对面山岩。”

“得令!”王彪亲自过去指挥几个祁云寨的人投放火药弹,调整投石车的射程。

其他山头的人见状,大多数嗤之以鼻。

几十丈高的山壁,官兵没法用投石机投掷滚石火药攻打他们,他们在山上用投石机投滚石,攻击面太小,投火药弹,还没抵达江面就炸开了,压根就伤不到战船上的官兵,对着下方投放火药弹,无疑是浪费火药。

王彪点燃火药弹后,“轰”地一声巨响,投石车将火药弹投掷到对面山壁,直接炸毁一片山岩,碎石乱飞,炸毁的大石块落下砸到下方战船上,这样的高度落下去,直把战船砸出个窟窿。

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官兵们匆忙划着战船四散开,躲避山崖上掉下来的碎石。

被一块巨大的碎石砸出个大窟窿的战船进了水,船上的官兵纷纷弃船而逃,一时间江面上下饺子似的跳进不少官兵。

祁云寨的人在堰窟口处看着下方的战况,大笑起来。

楚承稷语气凉薄:“继续。”

王彪又指挥着投掷火药弹的祁云寨人调整投石机方位和射程,“轰隆”一声后,对面山岩再次被轰出一个缺口,好不容易才躲开的官兵们又一次开着战船逃离滚石掉落范围。

沈彦之在官船上督战,他所在的战船靠近两堰山这边,倒是没被对面山壁掉落的滚石殃及。

可对面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这边乱成一锅粥,沈彦之面上一片阴霾:“传我令,所有战船沿着两堰山山壁排列,不得靠近对面山壁。”

旗牌官很快将他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幸存的战船重新列队。

楚承稷本来也没打算用这法子彻底打退官府,不过是杀一杀官府的锐气,也借此震慑一番各大山头的人。

他提出归顺祁云寨后,难免他们不动歪心思,表面上顺从,实则暗地里捅刀子,妄图将祁云寨取而代之。

用这些军中才有的兵器打一场仗,让他们清楚自己和祁云寨的差距后,能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山下的战鼓声停了,骂阵声也消了下去。

原先嗤笑的几大山头首领脸上青红交加。

祁云寨的人腰杆都挺得更直了些,面上一派神气,几乎是用鼻孔在看其他山头的人。

林尧适时开口,“我祁云寨的军师,的确计谋了得。”

这话他是对着先前挖苦楚承稷的山头首领说的,那山头首领心底一阵发虚,不敢同林尧对视,其他山头的首领也没敢吭声。

虽然楚承稷一早就同林尧说过,把各大山头的人召上两堰山后的打算,此刻明显感觉到他们已经成功一半时,林尧心口还是一阵狂跳,他维持着镇静道:“天下未定,就看诸位有没有这个胆子放手一搏了,毕竟打下汴京的那位,原先不也只是祁县一个泥腿子么?”

这话让原本还有几分迟疑的各山头首领都动了心思,他们一辈子为匪为寇,碰上官府这样大规模剿匪,要么死,要么被打散了势力从头再来,还得跟临近的山头内斗。

若是能像李信一样成事,那他们将来也是个当官的,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哪点不比当山贼好。

当即就有一个山头的首领丢了刀道:“老子加入祁云寨,等以后发达了,老子要取他十个八个老婆!”

一个大块头拨开人堆走出来道:“俺上山当了匪,俺娘到死都不肯认我这个儿子,等俺当了官,俺再去俺娘坟头给她上香!”

权势、财富、女人,名誉,这不就是他们一辈子苦求又难得到的东西么?

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机遇摆在跟前,山下官兵围困,山上存粮不够,还不如就此加入祁云寨。

顿时大部分山头的人都容易加入祁云寨,仅剩的几个刺头左看右看,眼瞧着大势已去,最终恨叹一声,也加入了祁云寨。

官府攻不上来,堰窟这边只要守着就出不了什么事。

住在寨子里的,只有祁云寨自己人,其他山头的目前都是在寨子外临时搭的棚子。

各山头的首领们回去统计名册和现有存粮军备去了,林尧也领着楚承稷和寨子里十几个头目回寨子议事。

一回寨子,林尧脸色的愁绪就掩不住了:“楚兄,收服了青州境内所有山头的水匪是好事,可祁云寨鼎盛时期也只有两三百人,如今一下子变成了三五千人,寨子里家家户户都把存粮拿出来,也不够这么多张嘴管饱啊!”

楚承稷道:“粮草已经买回来了。”

林尧不解:“咱们哪有那么多钱去买粮草……”

话说到一半,林尧突然卡住了,惊疑道:“楚兄先前让人把劫来的绫罗绸缎运往吴郡去买,其实去那边买了粮草?军师你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

说到后面,林尧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会儿西寨的事都还没解决,他就已经把这么远的事都算准了?

楚承稷道:“诚如寨主所言,天下未定,战火必然还会再起,广积粮,总是有备无患。”

哪怕还没举事,手上用不了这么多粮草,高价变卖给其他军队,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王彪问:“大哥,军师,粮草到了,山底下全是官兵围着,咱们怎么把粮草送过来啊?”

楚承稷眸色幽暗了一瞬:“我倒是有一法子,不过得找个会修索桥的工头。”

王彪当即就道:“冯老鬼以前在漕帮带过,把他叫来问问,看他会不会。”

冯老鬼原先是西寨的人,如今东西两寨合并,寨子里要修建个什么工事,都是直接去找他。

很快就有人把冯老鬼叫来,他是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因为常年酗酒的缘故,身上总是酒馊味和汗臭混在一起,不过山寨里的汉子都是些粗人,也没人介意这些。

楚承稷指着地图上后山和江水对面的山壁道:“能否悬空在两山壁间修一座索桥?”

冯老鬼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两山壁间的距离,连连摇头:“太远了,修不过去,中原一带应该没会修索桥的工匠,川西一带倒是常见,可光是底下的元江河宽就将有十余丈,更别提两山壁间的距离更宽,就是川西那边的工匠,都不一定能修。”

这话一出来,基本上就是把在两山壁之间修索桥这条路给堵死了。

林尧叹息:“兴许天底下真有能修那索桥的能人,不过咱们寨子里眼下怕是不行,先把各大山头的人大乱重新编排好。”

前者是远忧,或者是近虑。

山寨里识字的人不多,老大夫一把年纪,也被叫过来帮忙清理名册,为了方便管理,同山头的人不可编入同一行伍。

林尧发现名册上杀了十个人以上的,还专门做了批注,不解道:“陈兄若是想借此知道他们功夫如何,我认为此法不靠谱,滑头的都会给自己多添几个。”

楚承稷负责抄录的,正是那些杀人十个以上的山贼名册,闻言平淡到有几分冷漠地开口:“杀尽老弱妇孺之人,留不得。”

窗外艳阳高照,在屋中负责审核名册的几人却只觉一股寒意从脚背窜起。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匪窝贼窝里,真正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就那么几个,他是要把那些背了无数条人命的人揪出来,否则那些人便是在军中,怕是也只会坏事。

林尧翻了几本名册,看得头都大:“阿昭跑哪儿去了,让她也回来看名册。”

王彪答道:“大小姐和军师夫人往打谷场那边去了,说是往后寨子里人多了,没地儿住,得烧些砖瓦出来。”

说起住房,林尧更头疼了,几千号人,衣食住行,哪样都得花钱,他骂骂咧咧道:“军师,你拉来的你自个儿养,我就是把老婆本都花进去了,也供不起一支军队。”

一屋子的人都在笑,楚承稷听说秦筝带着林昭在烧瓦,却是若有所思,看名册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隐隐约约之中,他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妃身上也藏着不少秘密。

有些事她还没做好准备让自己知道,不知这次,借林昭之口,还能不能让她帮忙索桥一事。

几千人的名册整理起来颇费时间,楚承稷和林尧一直到入夜都还在亲自把关梳理。

……

秦筝白天闲着无事,见自己先前做的瓦桶,已经被人照着做了十几个,想起原先计划的烧瓦,便带着林昭一起去满是黄黏土的旱田那边“起泥”。

山寨里处处可见黄黏土,林昭得知青瓦是用黄黏土烧制的,当即就召集寨子里的人挖了不少黄黏土回来,直在打谷场上堆起一座泥山。

老人小孩都围在打谷场挑黄土里的碎石子和杂物,挑干净了才去溪边打水来泼在黄黏土上,又赶了寨子里的的几头老牛去黄土堆上踩了一下午,总算是把黄泥给踩得烂软了。

入夜制瓦胚是来不及了,秦筝索性让人把牛拴在黄土堆附近,再把黄土踩上一个晚上,明天粘性只会更好。

黄黏土越细腻越软烂,制出来的瓦胚才结实。

秦筝回家用饭时,得知楚承稷还没回来,想起今日官府攻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知他们肯定有不少事得商量。

秦筝一碗面吃完,前不久才跟她分开的林昭就赶过来了,神神秘秘道:“阿筝姐姐,我哥他们又碰上了难事了。”

秦筝想了一下当前的局面,官府攻不上来,能让林尧他们急的,就只有粮草了,她问:“粮草出问题了?”

林昭重重点头:“我晚间回去,听见武三叔和王彪哥他们长吁短叹的,说军师提议在后山修一条索桥运送粮草,但咱们寨子里没人会,而且两山壁间隔着十几丈的距离,的确是没法修索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