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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王已经不成气候,可以说元江以南,如今都是他们的地盘。

现在唯一还牵制着他们的,就是瘟疫。

一旦瘟疫的事解决了,楚承稷发兵北上,以他们如今的声望和兵力,莫说连钦侯不会同汴京联手,便是联手了,只怕也抵挡不住。

从权术的角度来讲,沈彦之绝不会让那名游医落到他们手中。

大义和怜悯心,在绝对的权利和身家性命跟前,秦筝不认为前者能占上风。

她道:“让青州和坞城一直照顾病患的大夫们去株洲,问当地的百姓,那名游医开的什么药,便是问不出方子,能找到药渣,让大夫们辨认出所用药材也是好的。”

被急火攻了心的宋鹤卿这才冷静下来,连声道:“太子妃娘娘所言极是,老臣这就下去安排。”

秦筝点了头,又说:“再过几日,本宫想带董水利的官员们亲去鱼嘴堰看看,重修大坝的方案虽商议得有眉目了,不知鱼嘴堰大坝的损坏情况,终究也只是纸上谈兵。”

宋鹤卿担心秦筝出什么意外,忙道:“勘测鱼嘴堰大坝一事,娘娘交给底下人去做便是,齐光赫祖上便擅水利,他从前在工部时,也负责督修过水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太子妃娘娘可启用此人。”

秦筝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宋鹤卿说的这人是谁,楚承稷打下的地盘越多,她得帮忙处理的政务也跟着增多,每到一个地方,都得接触一批新的臣子,一些没什么亮眼政绩的,秦筝还真记不住名字。

不过宋鹤卿都举荐了,想来是个堪用的,她道:“株洲之行,便算上此人吧。鱼嘴堰大坝,本宫还是得亲自去看看。”

没能实地看过,秦筝不敢盲目肯定自己的重建方案。

如果大坝修得不牢固,来年又是一场洪灾,这样的敬畏之心,作为一个工程师,秦筝从未忘却过。

宋鹤卿见秦筝态度坚决,便打算采取迂回战术,等大夫前往株洲发现了那名游医的用药方子,那么瘟疫也就不足为惧了,届时让太子妃娘娘再前往株洲便是。

秦筝见底下一众臣子都没什么要说的了,道:“今日议事姑且到这里吧。”

官员们纷纷告退,只有宋鹤卿似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一直没走。

秦筝问:“宋大人似有话想对本宫说?”

宋鹤卿道:“娘娘要启用齐光赫,还得颁一道赦免的手谕。”

秦筝不解:“为何?”

宋鹤卿见秦筝对此人当真是半点印象也没有了,还愣了一愣,随即汗颜道:“此人颇有些恃才傲物,先前背地里非议过娘娘您,叫殿下得知了,重罚后关入了狱中。”

宋鹤卿这么一说,秦筝总算想起来了。

宋鹤卿有些忐忑地观察秦筝的神色,怕她忆起齐光赫当初说的那些混账话,心中有芥蒂,不愿意启用此人。

却见秦筝直接解下她的令牌递了过来:“言语之失并非大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宋大人且代我去狱中走一趟吧。”

明明只是几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宋鹤卿心中却是无限感怀,以至于眼眶都有些泛红:“娘娘这等胸襟和眼界,若为男儿身……”

话一出口意识到不妥,宋鹤卿又连连摇头,叹道:“哪还用男儿身,娘娘如今做的这些,世间男儿只怕也没几个人做得到。”

秦筝突然被宋鹤卿这样真情实感地一番夸,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谦虚道:“宋大人谬赞。”

宋鹤卿却只是感慨万千地摇着头,眼神欣慰又有些伤感,似透过秦筝在看故友:“老臣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

从秦筝那里离开后,宋鹤卿便拿着她的手谕去青州大牢提齐光赫。

齐光赫被关在牢里大半年来,目中无人的傲气早被消磨了个干净。

他对太子妃口出妄言叫太子听见了,仕途可不就此断了。

太子不杀他,将他收押大牢,大抵也只是怕这起兵之际,不利于招揽贤才。

齐光赫悔不当初,堂堂七尺男儿,竟在狱中哭过好几遭,狱卒们听说他是因诋毁太子妃被关进来的,对他也从没过好脸色。

齐光赫本以为这辈子都是在大牢里蹉跎度过了,宋鹤卿却在此时带着释放他的手谕前来了。

齐光赫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多谢殿下再用之恩,下官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宋鹤卿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人,眼底也有些复杂,他道:“太子殿下还在闵州,这道手谕,是太子妃娘娘下的。”

齐光赫怔住。

“太子妃娘娘心怀宽广,未记恨你先前的诋毁。娘娘一向唯贤是用,先前重用岑军师,也是娘娘有远见,若不是听从岑军师的谏言挖了泄洪河渠,青州百姓也得在此次洪灾中遭难。如今要重修鱼嘴堰,太子妃娘娘听闻你齐家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特命我前来接你出狱。”

这话半真半假,有替秦筝收拢人心的意思在里面。

齐光赫悔恨不已,面皮涨得通红,又是羞愧又是感激:“竟……竟是太子妃娘娘启用于我……”

宋鹤卿走近一步,拍拍他肩膀:“出去后且打听打听太子妃娘娘做出的政绩吧,大楚能有这么一位太子妃,是大楚之幸。”

齐光赫悔道:“当初是我口不择言,我无颜再见太子妃娘娘!”

宋鹤卿道:“大楚经年战乱,民生疾苦,未免株洲百姓来年再受洪灾,赶着严冬修好鱼嘴堰大坝才是紧要的,你若心怀感激,便莫负娘娘众望,好生修建鱼嘴堰大坝。”

齐光赫面上愧色愈重,连声应是。

走出青州大牢时,宋鹤卿背着手看飘雪的灰蒙蒙天空,眼里带着他自己才懂的欣慰。

大楚有这样贤明的两位主子,这天下,快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