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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喃愁思郁结地沿着楼梯下来。

教务处在A栋二楼的中间,两间独立教室大小的空间被连通,里面是教务处主任和行政老师们办公的地方,这门口则是高三A栋的学生们路过都会自动噤声的“禁区”。

盛喃没敢直接下去,就在三楼盘桓许久,直到接到盛笙回过来的电话。

“我让朋友联系到Z所的一位姜律师,他今天刚好在隔壁泉市办事,下午三点左右会开车到你们学校,你记得去接他进校。”

“三点吗?好,”盛喃连忙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谨慎问,“这个姜律师厉害吗?”

“他是Z所的高级律师,你说呢。”

“我记得高级律师好像没有合伙人厉害,”盛喃有点担忧,“会不会出状况啊?”

“Z所是全国性的规模大所,就算排不进前十的顶级律所,也差不远了,”盛笙叹气,“它的高级律师至少也是国内顶尖法律院校出身,你质疑他的业务能力?”

盛喃心虚:“我就是担心嘛,对他们是一单业务的事情,对靳…对我同学就是人生大事了。”

“一单业务?”盛笙笑,“好,那就用业务算,顶级所的一级合伙人,年创收都是千万以上的标准,按这种身价找人,你想把你未来十年的零花钱押给我?”

盛喃鼓气:“我大学毕业就可以自己赚钱了,怎么可能领十年零花钱?而且大不了,大不了就按这个标准给你,只要你能找到足够完全不影响他学业前途的律师——”

“放心吧,喃喃。”盛笙温和截住,“他不会有事。”

“……”

盛喃蓦地安静。

几秒后她微微低头,轻声咕哝:“别突然叫这么肉麻,钱我会还你的。”

“到这一步还不需要钱,是别人的人情。但这些都是和你无关的事情,你不要想那么多,也不用担心。过去的那位姜律师足够抹平这件事了,至于后续。”

电话对面语气沉顿,听得盛喃心里咯噔一下。以盛笙的笑面狐狸的脾气,极少发火,每次都能叫她惊心动魄的。

不过几秒后,那边语气又恢复如初,仿佛只是盛喃错觉:“后续的事情也会有专门的律师团队过去接手处理,你不用管,安心学习和备考。”

盛喃听得迷惑:“后续会有什么事情?”

盛笙:“各种。”

盛喃抿唇,纠结几秒,突然一惊:“你你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爸了吧!”

盛笙还在笑,但语气已经加重:“发生过性质这么恶劣的事情,你还想瞒过他?”

盛喃语噎。

“他公司到年底事情正多,不然这个时间可能已经直接飞过去了,”盛笙声音温柔得可怕,“如果不是我这边还有明星赛赛程,我现在也已经在你面前了。”

盛喃心虚:“我那时候就只当他们是小地方的地痞无赖嘛,没想到还会有后面的事情……不然我肯定最早就告诉你们了,真的!”

盛笙沉默之后,叹气:“你还想回来吗?”

“啊?”

“你之前不是不想复读,也不想过去?”盛笙说,“如果你现在还是这样的想法,爸那边的工作我来做,最迟月底就能安排你转回——”

“那多不好!”

盛喃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她打断得斩钉截铁,完全没给盛笙说完的机会。

盛笙一顿,问:“哪里不好?”

“这,做事要有始有终,小学就学过的道理了,”盛喃辩解,“怎么可以读到一半又转学?”

“你不是不喜欢——”

“而且我已经适应这边了,月底就要参加这个省的艺考,临时转肯定来不及。”

“你确定——”

“啊,老师找我,我不跟你聊了,等到三点我就直接去校门口接姜律师!感恩!”

“?”

盛笙完全没有再说第二句整话的机会,电话就已经被匆匆忙忙地挂断了。

盛笙没急着放下手机,而是托在掌心,对着黑下去的屏幕若有所思。

“和咱妹妹聊完了?”肖一炀不知道从战队基地的哪个旮旯里冒出来,坐进沙发,手里牛奶递过去,“没出什么状况吧。”

盛笙没接,扶了扶眼镜,隔着薄镜片瞄那牛奶:“热的?”

“嗯。”

“不喝。”

“哎笙哥你都多大人了?而且你那胃病,冰牛奶真不能喝!”肖一炀见盛笙直接起身往冰箱走,连忙追过去。

“……”

盛笙到了战队基地一楼的冰箱前,拉开冷藏区的柜门。

原本他放牛奶的格子里空空如也。

盛笙挑眉,回头:“你拿走的?”

“不,不是我,肯定其他人干的。”肖一炀坚决否认,趁机把温牛奶搪塞过去,然后熟练地转移话题:“既然没出状况,你挂电话时候的表情怎么那么,嗯,核善?”

“有么。”

“特别有,”肖一炀比量,“你每次拿辅助血洗峡谷的时候都这个表情。”

盛笙一晃神,把牛奶接到手里,反应过来他对着温热的牛奶盒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就抹平了。

拧开瓶盖,盛笙面带微笑地喝了一口:“家里进贼了。”

“啊?”肖一炀愣了下,随即警惕回头,“哪?哪有贼?”

“我家。”

肖一炀茫然地转回来:“你在你家插眼了吗,在这儿都能知道。”

“嗯。”

“那,贼偷了什么?”

盛笙:“白菜。”

“?”

与此同时。

高三A栋教务处门口。

盛喃刚从楼梯上下来,就见到在教务处门外靠墙站着的某道熟悉身影。

她呆了两秒,连忙跑过去:“你怎么在外面?”

靳一闻声抬眸,原本懒散松着的眉微微蹙起:“你不上课,跑下来干什么。”

盛喃挺直腰身:“当然是给你作证。”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好好上课,别牵扯进来。”

“当然跟我有关系,”盛喃坚持,“我那天就说过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你要怎么负责?”

“我可以给你做证,是他们先——”

“事是我惹的,架是我打的,”靳一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把踮着脚也要撑起气势的小姑娘摁回去,“这些和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盛喃终于恼了,“我会跟老师们说明前两次的冲突就是因为我发生的,而且我这里有上周六的录音,能证明我说的话,是丁九先对我——”

“盛喃。”

靳一蓦地沉声打断。

盛喃一懵。

她从来没有见靳一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就算最严重的,之前她陪栾钟海去他家那次,他那样生气时候最多也是嘲讽,而不是这样凶沉的声重。

靳一回过神,低眉轻叹,他很想抬手揉一揉面前被他吓住的小橘猫,最好再抱进怀里亲一下额头,可是理智又知道这是在学校,左右两边各有两只监控摄像头对着他们。

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克制地哑着嗓音,朝她微微俯身,低声:“你怎么就什么话都敢说?”

盛喃眨了眨眼:“我只是要说事实。”

“事实,”靳一叹声,“你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么?”

“人言怎么了,我又没做错。错的明明是丁九!”

“但丁九不在这所学校,你在。那种阴沟里的蛆虫,和他们挂钩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只要能证明你是无辜的,我又不需要好处。”盛喃挺直了纤细的颈。

靳一黑眸沉沉地凝了她几秒:“是我说的不够明白。如果你按你的想法把那些事情告诉他们,一旦传出去,你想过其他人会怎么聊这件事里关于你的那部分吗?”

盛喃愣住。

靳一:“他们会议论,发酵,夸大其词,只要能满足他们的八卦和猎奇心理,他们才不在乎事实真相是什么。流言最擅长的从来不是惩治邪恶,而是加害善良——你应该比很多人都明白这点。”

“……”

盛喃眼神微颤,慢慢低头。

她当然明白。

她,丁小君,还有其他无数的她看到过的或者看不到的,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流言的受害者。

可是受害者要怎么做?永远在那些恶意里躲躲藏藏,低着头佝偻着胸乞得一点呼吸的缝隙,永远在奢求、等待或者接受被保护么?

她不要,她不要永远那么懦弱。

懦弱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她想保护的人。

“你说得很对,我懂了。”盛喃低声说,“但是我不会走的。”

靳一皱眉。

盛喃:“我可以不到最后关头不说那些事,但我要陪你一起等结果。如果结果对你不好,那我还是会说的。”

靳一直回身,凉着声问:“你是不是想气死我然后逃避自习。”

盛喃毫不示弱地仰头:“你要是被开除了那确实就再也没人带我上自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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