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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人界还是神域都在庆祝着魔神的陨落。

人们乐赞寂珩玉为大爱弃小情, 称他杀妻证道顾全大局,说他日后定会成为知苍生疾苦的掌司。

过了一年,十年, 百年, 五百年。

他还没有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世人也?已忘记天衡君曾在五百年前与一名叫做桑桑的女子有一段夫妻之?情, 他们只记得那魔神是被天衡君亲手斩杀。

彼时的寂珩玉做了一名游散仙。

他持剑行世间, 仙体早已能?羽化神骨,可始终有所牵绊, 难以登道入神。

四?处游历时, 处处都是关于他的传说。

人们说他仗剑天涯行四?方, 说他斩妖除魔荡尽邪祟;说他仙身入凡尘, 知?人间哀懂人间苦, 更多的还是说五百年前伏魔日, 他一剑斩杀魔神魇九婴。

说书人眉飞色舞, 经过添油加醋的故事每每都引得叫好无数, 银钱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民间热爱听这些传说消磨时光,过后交头接耳, 说这天衡君根本?不爱他结发妻, 若真爱,便是魔也?不会如?此手段残忍, 总该是会有一丝动容的。

[不爱。]

这是寂珩玉所听到的最多的词。

听得久了,寂珩玉也?觉得他不爱。

五百年来, 他隔一段时间就会回一趟竹溪村。

经过岁月蜕变的村子早已变了模样?,最后在日月更迭中, 这本?就人烟稀少的村落早已芜秽。

寂珩玉动了心念,利用灵力维持着百年前桑桑还在时的模样?。

记得刚开?始来的这里?时, 是春雨绵绵,桑桑不支伞,蹦蹦跳跳在前头走,寂珩玉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跟在后面,安静听她说着关于以后生活的规划。

说开?垦一片田地,有钱了再翻新一下屋宅,最好多养几只鸡,她对家禽格外情有独钟。

穿过小路就是村子里?面。

那时村里?还热闹,农妇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好奇打量着他们这两个外乡人,一路吵闹的桑桑也?在各色视线中收敛了,不自在缩到他旁边,腼腆地低下头把自己藏了起来。

村子尽头就是他们生活过的院子。

这院子是一位大爷便宜卖给他们的,为了讲那两块铜板的价格,桑桑没少浪费口舌。

因有灵力维持,所以这里?的一切还是原貌,不生杂草,也?不落灰尘。

寂珩玉先走进?屋子。

推开?门,看见墙上还挂着歪歪扭扭一对长生结,那是临近新年时,桑桑耗时三个晚上勾出来的,不甚好看,她不好意思戴出去,也?不忍心舍弃,便退而求其次挂在了屋子里?。

寂珩玉恍惚一瞬,又?坐到桌案前,上面还摆着些没有来得及抄完的书本?。

手抄的是一册诗集,不过抄到一半时就被桑桑打断,因她不喜,便搁浅至今。

寂珩玉撩起长袖,用镇尺压平纸张,拿起毛笔蘸了墨汁,继续将它抄完。

墨痕晕染,他小心吹干,恍然?间竟对着那行诗出了神。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为何不喜呢?

好像是因她说这诗中深意过于悲切,她听后难过,让他不准再抄。

山长水阔知?何处。

如?此听来,确实难过。

“夫君,我饿啦,你怎么还在抄书?”

门前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寂珩玉抬起头,看见一道亮丽的影子站在门口嗔怪他,寂珩玉放下纸张,条件反射张口,“马上来。”

话音落下的刹那,眼前身影消散,竟只是他莫名而起的幻觉。

心口一瞬间也?跟着空落了大块。

寂珩玉又?来到院中,靠坐在那摇椅上闭了眼。

五百年足以让岁时更改,岁月成空。

然?他记忆清晰,似如?昨日。

再想?起桑桑,内心平静,无波无澜。

也?许……

他真如?世间所言,他不爱她。

所谓深情不过是池中之?水,日晒而干;风过而散,怎能?刻骨铭记。

男人天性善谎,善妒,欺瞒乃生之?本?性,他自诩情忠,其实也?不过是伪君子中的一员。

日暮将落。

一缕柔软缠绕指尖。

寂珩玉缓缓睁眼,看见指尖落了一滴墨痕。

墨痕处忽然?长出一朵嫩绿小芽,脆生生的芽缠绕指尖,延展开?花,又?长出密密的齿路。

“可否问?心?”

绿芽舒展枝叶,声音孩童般稚嫩。

“问?心?”

“汝秽心不净,难见神台;汝愿问?心,当可拨开?雾瘴,开?云见日。”

问?心。

寂珩玉眼帘垂遮,盯着那绿芽。

他张了张嘴——

“寂珩玉还记得桑桑吗?”

寂珩玉顿了下,自答——

“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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