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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未雨被这话吸引,立刻看过去。

只见墙角静静站着一个粗布丫鬟衣衫的姑娘,一行血泪在脸庞蜿蜒而下。

阿芜在剧本杀里是个极其重要的存在,剧本里虽没写她,但是处处都有她。

棠未雨瞬间发力,手中飞光挥出一道无与伦比的剑气,直接将王爷震到了墙上, “青隐,它就交给你了。”

宋青隐: “好。”

楚凯风和棠未雨同时向鬼影阿芜飞身而去。

阿芜不躲不避,甚至可以说在迎接两人到来的,她朝两人深深行了一礼, “我等你们很久了。”

棠未雨并未因为她这个样子就掉以轻心,剑尖指着她的心口, “你就是阿芜?”

“是我。”阿芜说, “我就是鬼屋里第八只鬼。”

楚凯风也道: “她就是我之前在鬼屋里遇见过的无名鬼。”

主厅的打斗也在收尾,兵刃声和鬼的阴叫声也渐渐低下去。

阿芜往厅中看了一眼,叹谓道: “这次还是失败了啊。”

“什么意思,说清楚。”棠未雨上前一步,冷冷道。

阿芜的实力不过炼气初阶,姿态也无害,但是棠未雨却隐隐觉得她的威胁是最大的。

阿芜垂下头,低声道: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谢谢你们对雪乱……也就是梅姑娘做的一切。”

棠未雨心念一动,王府的人从来都是称呼梅姨娘,乾坤班的学生之所以称呼她为梅姑娘,也是因为知道她心里抗拒做王爷的小妾。

而阿芜也唤她为梅姑娘,这让棠未雨的敌意淡了几分。

阿芜说: “我一直在主厅藏着,听见了你们的推测,其实,你们的推测大多都是对的。”

梅芜和梅雪乱都是梅村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无间。梅芜的父亲酗酒成性,家徒四壁,他便动了把女儿卖掉的心思。

阿芜才刚讲到这里,声音便哽咽了: “当年我爹要把我卖给人牙子的时候,雪乱哭着把她绣手帕攒的几十文钱塞给我爹,求他不要卖了我。”

但是她一个孩子,又怎么拦得下成年男性呢?男人大笑着抢走铜钱,又一脚把她踹开,拖着阿芜扬长而去。

就这样,阿芜在人牙子手中几经辗转,最后被卖到了王府,在华月阁当小丫鬟。

郡主被娇宠着长大,骄纵跋扈,从不把丫鬟当人看,阿芜在她手中几乎要送了命。

就在阿芜崩溃想寻死的时候,看见了刚被纳成王府小妾的梅雪乱。

“雪乱认出了我,我也认出了她。她见到我在郡主手下受虐待,便去求王爷把我调走。”阿芜的血泪流得更多, “她本来想跟王爷说我是她的同乡人,想把我调去芳菲苑,但我没让她说,也没调去芳菲苑。她便按照我教给她的说辞,只说是同情我,请王爷把我调去大厨房了。”

阿芜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继续道: “我是这样想的,若是旁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便会放松警惕了。而大厨房人多眼杂,我能结交更多丫鬟婆子。你们别小看这些人脉,虽然都是身份低微的下人,但说不定会有些助力。”

阿芜心灵手巧,有一手好厨艺。从前在梅家村,她便能用普通甚至低劣的食材做出好吃的,和雪乱一起分着吃。

当时她们还约定,以后要开个糕点铺,梅芜做糕点,梅雪乱管账。

阿芜在大厨房不声不响地干活,她厨艺出众,尤其擅做糕点,很快就获得了芸姨娘的喜爱。

“芸姨娘处处找雪乱的茬,我便往芙蓉酥下了慢性毒药。”阿芜说, “我知道雪乱在王府过得不好,我算过了,这慢性毒药不易察觉,少量多次地服用,在生产之日,芸姨娘就会死。”

棠未雨: “那王妃为什么也中毒了?”

“王妃,呵。”阿芜嗤笑一声,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女儿虐待丫鬟,知道王爷娶小妾的真正目的,但她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仿佛这样就什么腌臜事也不存在。”

“王妃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她在雪乱生产前一天,意外得知了孩子是世子的。她这才慌了,无法装聋作哑,便想在梅姑娘生产当日做手脚,让她难产而亡。我人脉多,知道这件事后,想办法提前在她的补药中下了剧毒,毒死了她。”

阿芜目光突然发了狠,快步走到世子和王爷的尸体面前,狠狠踹了几脚。

“至于事后我会不会暴露,我已经不在乎了。”阿芜扬起下巴, “因为雪乱生产当天,所有人都得死。”

王爷以为他拿梅村人和梅弟弟的性命就能拿捏住梅雪乱。为了让梅雪乱听话,他在一些小事上对梅雪乱百依百顺,还哄骗梅雪乱说,秘药只是补药。

梅雪乱从来没有信过他,她和阿芜以送糕点之名暗中联系,在王府调查许久,终于查出了前几个小妾的真相,便筹谋复仇。

她们设计让郡主和芸姨娘撞见世子一事,又在生产前几天,在大厨房的水中下了影响神志的药。

所以才有了主厅里的那一幕。

阿芜说: “芸姨娘和王妃渐渐毒发,而王爷得知孩子不是他的之后,暴怒如雷,因为这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个孩子,至阴之体和秘药难寻,他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便再难找到下一个。盛怒之下,他想要掐死世子,没想到世子会抽刀杀了他。老天有眼,让这两个人渣同归于尽!”

阿芜表情快意,可是突然又想到什么,脸色又变得黯淡,她跪在梅雪乱的尸体旁,抱起她,血泪滴落在梅雪乱素净的脸上,好像点点落梅。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在场所有人都被药和血腥味影响,神志不清,大开杀戒。我没想到雪乱提前动了胎气。我之前就学过一些生产知识,想为她接生,可是这鬼胎远比我想象中难缠,我失败了,雪乱……也死了。”

——所以这才是剧情的真相。

所有想害梅雪乱的人都是凶手,都死在生产那天。

乐安喃喃道: “原来是这样,你和梅姑娘都太可怜了……”

“等等,不对。”楚凯风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鬼屋呢?你说的只是剧本的事情,并没有提到鬼屋是怎么回事。”

阿芜扬起一个虚弱的笑,说: “剧本是我写的。我自尽后,意外成为鬼,终日浑噩飘荡,直到有天听到了这里要建一座鬼屋。这些年我积攒一些鬼气,便附身到一个写手身上,借她的身体跟鬼屋老板合作,写下了这个剧本,不过做了一些删改。”

棠未雨不解: “那你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我想借用游人的力量,将剧情重现。”阿芜说, “鬼气过浓便有机会将当日的场景浮现。我想办法吸引了一些鬼过来,让它们帮我一起吸取人的阳气,好让我有力量构建这个王府,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剧本杀’,我想,如果我能改变结局的话,是不是就能救下雪乱?”

但是阿芜的鬼力都用来维持剧本杀了,剩下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王爷它们,所以一次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其实我也知道,这只是我的痴心妄想而已。雪乱回不来了。”阿芜满脸都是血泪,站起身,再度向众人行了一礼: “谢谢你们,我都听见了,你们一直在为雪乱打抱不平。”

她说, “我承认,我是有些不择手段了。我最初见到你们时,确实动过杀了你们吸取力量的心思,因为我觉得这样我就能有足够的力量救下雪乱。但我大错特错,我不该因为我的一己私欲就吸取人的阳气,也很抱歉把你们扯了进来。”

见她如此真诚,众人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阿芜和梅雪乱的故事让他们只剩下同情和叹息,连被带进剧本杀的抱怨都淡了下去。

南乔呐呐地说: “这也不能全怪你……再说了,我们不也没事吗。”

“谢谢你。”阿芜一笑, “我知道,你们是来抓鬼的吧?我会跟你们走,去接受我应受的惩罚。”

楚凯风: “若没害人的话,审判司应当不会判你魂飞魄散。”

“无所谓了,做鬼的日子我也过够了。”阿芜似乎释然了,她冲几人笑笑,轻快地说, “在离开之前,我能再回家乡的白梅林看一眼吗?我的鬼气还剩下一些,应当能将王府的虚影变成白梅林的虚影。”

她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在梅雪乱脸上抚摸: “我想把她葬在家乡的梅树下,我和她幼时,经常在树下聊天。”

棠未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着头,一边拿软布擦拭着飞光,一边道: “好。”

阿芜感激一笑: “多谢你们。”

王府的虚影渐渐扭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皎洁干净的白梅林,片片白梅自树上飘落,清冷如雪。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就在白梅林的虚影即将成型的前一刻。

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横在阿芜的脖颈上。

阿芜浑身一僵。

原本成型大半的白梅林像电量不足的老旧电器,飞速褪色,彻底褪去了伪装,将原原本本的本貌展出出来——

血雨飘洒,赫然是一个祭献血阵。

棠未雨冷冷地说: “你难道没意识到,你的话有很多漏洞吗?”

【第四,不要相信鬼魂口中的悲惨遭遇,这里的鬼没有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