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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新年, 我陪朋友又去了一趟母校附近的千年古刹。但我只进了三炷香,什么也没做。好像我始终不愿将愿望寄托于神明。神明也有企及不到的地方。如果可以, 我依然想把这些年的愿望都送给你。我想你喜乐无忧, 一生顺遂。”

——雪莉酒实验室《经过梦的第九年》

十一月月考结束后的假期,夏漓终究是回了家里一趟。

夏建阳出院之后就在家里休养,出于对他的“保护”, 厂里的工作, 罗卫国先帮他停了。

姜虹一是为了照顾夏建阳,二是受不了厂里同事的冷嘲热讽, 也暂且告了假。

发生了这些事,家里低沉的氛围可想而知。

两人知道夏漓是在高三的关键时期, 闹出这档子事儿,很有些心虚, 因此同她说话都带几分唯唯诺诺。

吃过饭, 夏漓就回到自己房间写假期作业。

客厅里夏建阳在看电视, 夏漓听见姜虹轻斥:“声音关小点!”

隔了一扇门, 那电视的声音渐小, 直至微不可辨。

这长租的房子没装空调,朝向又正迎着风向,墙体薄不保温, 坐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

夏漓往厨房去倒了两次开水, 用以捂手, 汲取点儿温暖。

姜虹手里提了个取暖器,站在门口, 笑得有两分小心翼翼:“把这个插上吧,免得脚冷。”

“不是冬天才用吗, 怎么现在就找出来了。”

“你爸翻出来的,说今年冷得早。”

姜虹就走进来,将取暖器插上,打开以后,待那发热管亮了,方才离开,出去时又替她带上了门。

姜虹和夏建阳一般睡得早,晚上十点半,叮嘱夏漓让她早睡,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夏漓写试卷写到十一点,简单洗漱过,回房间床上躺下,摁亮台灯,翻一翻杂志放松。

又响起敲门声。还是姜虹,手里拿了个充电式的热水袋。

她走进来,掀开被子,将已经充好的热水袋掖到夏漓脚边:“早点睡。”

夏漓目光越过杂志,见姜虹起身要走,说道:“他已经睡了?”

“那您关上门,我想跟您说两句话。”

姜虹依言把门关上了。

夏漓将杂志放下,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纸页一角,“你们还回厂里工作吗?”

“罗卫国的意思是,把我们调去另外一个工地。那边开年以后就开工,你爸过去做保安,我还是烧饭,条件比现在肯定是要差一点儿,而且……”姜虹抬头看她一眼,很有些愧疚,“不在楚城,在鱼塘县里。”

鱼塘县是楚城下辖的一个县城,车程三个小时。

“就一定要罗叔叔安排工作吗?你们自己找不可以吗?”

“我们又没文化,又没门路……”

夏漓不说什么了。她用着父母辛苦挣来的钱,没什么资格置喙他们的工作。

当下,她更想讨论的是:“……您跟我爸,就这样吗?”

姜虹看她,“就这样是什么意思?”

“您没想过跟他离婚?”

姜虹愣了下。

她这表情显然说明,她一秒钟都没考虑过这事儿。

夏漓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从姜虹对她愧疚的态度,可以看出,姜虹明显是将这件事,视为夫妻两人共同的“劫难”,而非夏建阳单方面的不负责任。

“他做出这种事背叛你,你一点都不生气?”

姜虹嗫嚅:“你爸他……他毕竟跟那女的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就Q.Q上聊得过火了,我骂过他了,他也说是一时糊涂,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他平常也没别的毛病,也挺知冷知热的,不像其他男的不顾家,喝酒赌博打人……再说,我们离婚了漓漓你怎么办啊……”

夏漓打断姜虹:“……你们是夫妻,我只是做子女的。如果您要原谅他,我没什么资格说什么。但如果说不离婚是为了我,我不想认。我马上就去读大学了,不会一直留在楚城,你们离不离婚对我没区别。如果是担心钱的问题,离了婚他也得付抚养费,而且我还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还可以自己打工……”

姜虹最冠冕堂皇的幌子被戳破了,一时间有些难堪,眼眶都红了。

夏漓觉得自己是不是理智得有些残忍。

如果这事儿刚发生,她做不到这么冷静,这是这一周多来,她反复思考后的反应。

“随便你吧。”夏漓最终说道,“您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就行。”

但在她这儿,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信任和依赖夏建阳了。

以前,父母是她心目中渺小的一尊神明,她愿意以优秀、乖巧加以供奉。

现在,她很清楚,以后她做任何事的动机都只会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的梦想、野心、虚荣与妄想。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

对最后那一点精神脐带已然再无留恋。

姜虹离开了房间。

夏漓侧身躺下,关掉了台灯,黑暗里她抬手揉了揉眼,揉出一点水雾。

/

今年果真是个寒冬。

圣诞节那天是周五,但紧随其后的周末并不放假,月考安排在了下个周一,考完之后,月假会跟元旦假期一起放。

下午英语课上,大家正在做英语听力,朝着操场那一侧窗外有人高喊:“下雪了!”

大家纷纷朝窗外看去,又意识到此刻不该分神,急忙收回心思。

英语老师将收音机按下暂停,笑眯眯说道:“看看雪?”

大家刚要欢呼,她“嘘”道:“别吵!把年级主任和老庄引来可就麻烦了。休息十分钟,可以出教室,就在走廊活动,别跑远,别交头接耳啊。”

夏漓的座位离教室门近,先一步出去。

林清晓和徐宁出来之后,挤到了她身边。

雪并不算大,飘落无声,落在楼前的水泥地上,即刻化成了水。照现在这样,如果雪不停,怕是到晚自习才有可能堆得起来。

夏漓伸出手背去接,一朵不算标准的雪花落在她皮肤上,挨了一会儿才融化。

大家遵守英语老师定下的规则,都尽量保持安静,即便要说话也将声音压得很低。

但大半个教室的人都挤在走廊里,还是引起了楼上办公室里年级主任的注意,他从那头楼梯上下来,“七班的,在干什么呢!”

这会儿跟大家都待在走廊的英语老师笑说:“叫他们取材,一会儿写作文呢!”

年级主任:“这还在上课时间。”

“就耽误十分钟。”英语老师笑说,“哪儿抽不出这十分种呢,您说是吧。”

年级主任当然不好再说什么:“保持安静,别打扰其他班级啊。”

七班没有打扰到其他班级,倒是年级主任的这一嗓子,将走廊最顶端的文科普通班都喊了出来。

他们也跟七班一样,保持默契不说话。

紧接着,国际班的人也出来了。

晏斯时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清清肃肃地站在那儿,手臂随意搭在栏杆上,安静又疏离。

夏漓两臂搭着冰凉的围栏,下巴靠在手臂上,偏着脑袋,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看着走廊那一端。

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没料到,晏斯时忽然转头。

似是不经意地,与她的视线撞上。

隔了一段距离,也能瞧见灰迷天光下,他眼睛清邃,隐隐有幽淡的光。

夏漓吓得心跳一停,慌不择路地收回了目光,转回头朝栏杆外看去。

下雪的清寒天气里,唯独她一人,脖颈到耳后烫成一片。

一直到休息时间结束,她都没再有勇气转头去瞧。

大家回到教室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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