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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郁青第二回 来陆西陵的住处,理应比上回从容,实则正好相反。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放了。

她坐在换鞋凳上,将脱下来的帆布鞋鞋尖对齐,与他的皮鞋并排,抬头看一眼,他已经走进了客厅,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装束,与这黑白灰三色的空间,完美融为一体。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

配合高腰复古牛仔裤,她身上是一件黑色底,平铺红色樱桃图案的一字领灯笼袖上衣。她很少尝试这样鲜艳的颜色,本着过生日要热闹的原则,今天在程秋荻的怂恿之下,第一次穿。

她个子高,但骨架轻盈,身材纤薄,繁复的颜色穿在身上并不显得重,反而恰到好处。

程秋荻都说好看,叫她以后可以多尝试,低饱和色系固然百搭,但二十岁不到的大好年纪,正应该乱穿一气。

现在,这热烈的颜色,在陆西陵所在的空间里,分明地彰显了她闯入者的角色。

陆西陵扫来一眼,“先去洗澡。”

夏郁青回神,“……好。“

她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陆叔叔,上回那套卫衣还在吗?借我穿一下。”

“现在能穿?”

十月初的气温,确实还穿不了抓绒的卫衣。

夏郁青难住了,她的上衣半边都溅上了酒液,湿不湿的倒是无所谓,只是半干不干的,那味道很难闻。

陆西陵瞥她一眼,说,“跟我过来。”

夏郁青跟在陆西陵身后,穿过走廊,到了浴室旁边的洗衣房。

陆西陵抬手揿亮了灯。

淡白灯光,连同清冷香气一并涌来。

那开放式的衣柜里,挂了条连衣裙。

系带的双股吊带样式,上半身是黑色,自腰部斜裁拼接,下半裙身是茶色底,印黑色山茶花,材质飘逸,极有垂坠感。

陆西陵连同木质衣架取了下来,递给她,平声说:“原本准备送给陆笙的,品牌拿错了尺码,她穿应该是大了,你试试。”

这是陆笙最喜欢的一个小众设计师品牌,她靠一己之力买成了那品牌的高级VIP,每季度的新品目录,品牌头一个发到她手里。

前一阵陆西陵回家吃饭,在茶几上看到了这目录,随意翻了翻,一眼便留意到这长裙,优雅与灵动兼备,设计叫人眼前一亮。

他第一时间想到某个小姑娘,她穿一定好看。那时没做多想,联系品牌定了一条,想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前几日送达,反应过来不甚妥当。没理由送出去,又不想退回,便就一直挂在那儿了。

夏郁青不疑有他地拿过裙子,但只拿着衣架,没敢抱在怀里,怕衣上的酒液将裙子染脏。

不知道裙子是什么面料,可指触细腻,肉眼可见的高级。

她有些局促,却不是为这个,而是,之前从来没穿过裙子,更何况是吊带裙。

陆西陵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为难,抬手又取了件衬衫递给她,说跟裙子是一套的。

衬衫是绸制的,十分柔软,泛着云母一样浅浅的光泽。

不容她再有什么异议,陆西陵吩咐:“臭死了。快去洗澡。”

夏郁青进浴室之后,陆西陵去衣帽间,将应酬时沾染一身烟酒味的正装脱了,换了身居家的衣服。

窗户打开,高层吹来的风,带着微潮的凉意。

他在窗边抽烟,听见浴室里传出吹风机的声响,嗡嗡嗡的,响了好久。

终于,吹风机停了。

陆西陵转过身去。

隔了整个客厅的距离,他看见夏郁青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人与裙子相得益彰,几如绝配,行走时像迎风的枯叶蝶。那衬衫也适宜,如雾气轻逸,完美地拾拢了年轻女孩的些许害羞与不自在。

这身衣服,当真只有她的身高、身形与气质才撑得起来。

陆西陵微微眯了一下眼,而在夏郁青抬眼看过来之时,他已先行移开目光,往储物间走去。

夏郁青走去餐厅,拿起餐桌上洗澡之前取下的手链戴回去。

片刻,陆西陵提了只医药箱,从储物间里走了出来。

他到她身旁,将医药箱放在餐桌上,打开,取出碘伏与棉签。

随即捉住她的手臂,将衬衫衣袖往上挽了挽。

夏郁青手指轻轻蜷缩,又放松,稍稍朝一侧偏过了脑袋。

陆西陵动作却是一顿,因为瞧见了她腕上的那串夹着和田玉的沉香珠。

他想也没想,将那珠链一把撸了下来,随手扔进了一旁垃圾桶里。

夏郁青惊讶,“为什么扔掉呀?”

“没什么用。”陆西陵淡淡地说。

不如说,他觉得有些邪性,夏郁青戴上以后,两回见血光,倒像是替他挡了灾。

“可是……”

陆西陵没得商量的语气:“下次再送你条别的。”

说完,陆西陵继续去替她挽袖子。

但那伤口在肘部以上,袖子挽了几圈,便再难挽得上去了。

陆西陵手指一顿,尽量使自己语气如常:“外套先脱了。”

夏郁青庆幸自己一头长发吹干以后便没有扎起来,遮住了她的耳朵与后颈。

她不怎么红脸,但耳朵却每每最先与心事倒戈,此刻更是烫得惊人。

给伤口消毒而已,这有什么,学校组织打乙肝疫苗,不也是一回事吗?

虽然是这样,照理是这样,她仍然像关节生锈,动作僵硬。

衬衫脱了,搭在一旁餐椅椅背上,她没敢去看陆西陵,只听见单独包装的棉棒,塑料包装撕开的哗啦声。

陆西陵拿起碘伏,看了眼包装上的保质日期,还没过期,便将盖子打开,拿棉棒按住出口,微微倾倒瓶身。

放下碘伏瓶子,他抬眼,朝夏郁青看去。

自知轻浮,却又不由自主,目光一瞬扫过她分明的锁骨,再回到肩窝处,最后才定在手臂皮肤的伤口上。可能是让晚上应酬的那两杯酒害的,视线几分轻晃,很难即时定焦。

棉棒挨上去时,陆西陵出声,有意打破此刻自觉微妙的氛围:“什么表情?又不是在打预防针。”

他看见夏郁青睫毛颤了两下,笑出声来,她说:“……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碘伏不是碘酒,又不疼。”

直至此刻,夏郁青才转过头来。

她看着陆西陵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棉棒,挨近擦伤。他这样清冷又沉稳的气质,不免叫人觉得像是技艺精湛的外科医生。

她像是没过脑子,突然说:“我看过《白色巨塔》。”

陆西陵瞥她一眼,不知她没头没脑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吗?课余活动很丰富。”

夏郁青被自己尴尬到了,抬起另外那只手摸摸鼻子。

陆西陵这时候说:“还好,伤口不深。”

“我躲得比较及时!我体育课学的是排球。”

她甚至有点骄傲。

“……”陆西陵将用过的棉棒扔进垃圾桶里,“原本我已经不想说了。你非得让我说你两句。”

夏郁青笑容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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