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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窗边,静静看了片刻。

“阿映。”

钟映手指顿住,这样语气平淡的称呼让她心里一惊。从镜子看,温岭远在注视着她,目光是真实的困惑,他问:“我仍然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吗?”

钟映一慌,急忙转身,“我……对不起,我不应该……”

“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是怎么说定的?”温岭远的语气始终平和,即便他觉得十分失望,失望到心底有一种冷透之感。他不会跟人争吵,从沟通效率的角度而言,争吵毫无意义。

钟映咬住嘴唇,没有办法复述出口。

她说不明白方才那一瞬间自己究竟为什么所惑,才会再次犯这样的错,还妄图可以掩饰过去。

温岭远不常有疲累和无能为力的心情,除非是面对钟映。

钟映给外人的感觉,总是端方美丽,知性优雅。只有他清楚,她是一尊有裂缝的美人瓷,小心呵护犹恐不够——

在他之前,钟映谈过一场长达七年的恋爱。对方是个摇滚歌手,发过唱片,如今不好不坏地混着。

钟映读高中的时候就和摇滚歌手在一起,不顾家里人反对。克服过许多困难,当钟映父母终于决定松口,同意她和摇滚歌手结婚的时候,钟映发现他劈腿了。或者说,劈腿过,很多次。年轻女孩儿们总觉得摇滚很酷,尤其她前男友又生了一副有恃无恐的好皮囊,一串串的“骨肉皮”争相往上凑,他没有成为独善其身的例外。

在摇滚歌手的手机里,钟映发现大尺度聊天对话和照片,罄竹难书。

她这样的天之骄女,投入全部青春换来一场背叛,对她的打击能够致命。

她自己和她父母,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她拼凑完整,只是外表看来光鲜亮丽,那些心上的裂缝,无法弥合。

温岭远知晓这一桩旧事,和她交往之后,总在尽力给予她安全感。作为医生,他工作时间很长,但只要有空,他都会同她报备行踪,即便不喜欢她有时候焦虑发作,一口气发来十几条信息确认他的下落的行为,他也会包容。带她认识所有朋友、家人,告知她一切电子设备的解锁密码。水到渠成之时,更是许以婚姻的承诺。

但是,这些还不足以打消她的疑虑。

她仿佛认为,如果他坦荡让她看手机,说明那里面的信息都已经清理过,不会让她抓住把柄。

于是有一次,她偷看了他的手机,被他发现。

那是第一次,温岭远跟她生气。没有吵架,他自己走开好久,冷静之后,回来跟她说:“阿映,如果你对我的人际关系不信任,你可以直接问我,我愿意解释。但是,我不喜欢你偷偷翻看我的手机。里面有许多向我咨询的病人,这不只是我的隐私,也是他们的隐私。”

她辩解道:“那你不爱我吗?如果爱我,就不应当在意这种小事。爱需要坦诚。”

他说:“你所谓坦诚的边界,是否过分外延?我爱你,就一定要将和朋友、家人、同事、病人交流的细节全部都曝光在你面前?那么原谅我或许无法做到。你似乎在用你前男友的错对我进行道德绑架,你使我感到很难堪。”

这是温岭远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她才意识这不仅仅是偷看手机的小事,而是观念碰撞。自己触及到了温岭远的原则。

最后,他还是原谅她,并且对她说:“我发誓对你绝对忠诚,但同样,你也要发誓对我绝对信任。”

那时候,她是答应过的。

此时,薄薄一层光线霜雪一样落在温岭远肩头。他揉了一下眉心,仿佛在叹气,“你让我觉得,所谓的承诺没有任何约束效力。”

“我没有……我只是……”钟映无法说,宁樨使她感到威胁。可那个女孩才十七岁,这种指控,难道不是对温岭远的一种羞辱吗?

钟映走过去,将他抱住,把头抵在他胸口,哽咽着声音道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温岭远对她的好无可指摘,他总叫她对自己要自信一些,也要对他自信一些。他在身体力行践行他的承诺。

是她自己,那块心病总是好不了。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温岭远低声问。

“不会有下一次了。”

过了好久,温岭远才伸出手回抱她。目光略过她的头顶,看见散落在梳妆台上的珠子。那串手链,是他送给她的。

-

钟映的父母,对温岭远十分满意,尤其在经历过摇滚歌手之后。

钟映和摇滚歌手的事情,在当时闹得有些大,差一点上社会新闻。

他们本来只是希望女儿再找的人,普普通通踏踏实实就好,温岭远的出现远远超过预期。无论是样貌、性格、事业和家世,温岭远都是放眼南城难以挑出第二个的人选。

所以,即便希望早点办过婚礼使这桩良缘尘埃落地,他们也不敢催,生怕急吼吼将人吓跑。

这顿饭,主要就是聊婚礼安排。

钟映说出两人的计划:上半年拍摄婚纱照,下半年的10月2日,也就是他们恋爱三周年的那一天去领证,然后明年三月,去塔希提岛办婚礼。

温岭远的母亲问:“今年你还要筹备珠宝工作室,忙得过来?”

钟映笑说:“有朋友帮忙,不只我一个人。现在还在选址,也想请您帮忙建议一下。”

温母笑说:“我不懂怎么挑选商铺,这事儿还是问阿远大哥吧,他比较有经验。”

温母其实不大愿意接这一茬,钟映的用意很明显,看似寻求建议,实则是在同她拉近乎。

温岭远的父母感情破裂之后,各自生活安排得有姿有色,几乎没有闲心操心儿女的事。对于温岭远要选什么的人结婚,也不过就看看家世,看看教育背景,再看看样貌,差不多就行。性格好不好都无所谓,又不会成日住在一起。

对温母而言,两家见面,商量婚事,礼数做到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不用讨好她,没必要。再说一个珠宝工作室能赚几个钱,不如跟着温岭远一起打点青杏堂。

当然,这个话温母不会说的,不然就会有一顶封建思想的大帽子扣下来。

一起吃饭的还有温岭远的哥哥,温济深一家。

温济深有两个小孩,大的是男孩,叫温南川,今年十五岁;小的是女孩,叫温北歌,十二岁,刚上初中。

他们都读南城外国语中学,课业繁重。也只有在这种场合,温岭远才会见到这两个侄辈。

虽然不常见面,但温南川很喜欢和温岭远这个叔叔一块儿玩。他信任温岭远,好多秘密都只跟他说。

趁着酒酣饭足,大人各聊各的话题,温南川溜到温岭远身旁,悄悄地说:“小叔小叔,拜托你一件事儿呗。”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没有打什么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