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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怀月发现, 同样是不想让自己做某件事,不同的人所采取的方式也不同。溟沉是选择含糊其辞地编造一些谎言,将司危与仙督府一众人描述得面目全非,好让自己心生退意, 而司危则是并不吝于承认花端端的风流与才情, 就像他也从来就不吝于表达出内心那些本该十分隐秘的情感,爱也浓烈, 恨也浓烈, 蛮横无理更浓烈。

凤怀月抱怨:“要打断人家的腿, 怎么你看起来倒还一脸吃亏。”

但没办法,瞻明仙主就是这么霸道无理。

阴海都。

楼老板的横死, 使这座海岛难得平静了一段时日,因为大家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新登岛的小都主,似乎不仅仅是都主用来对付司危的一把剑。

“楼老板, 那可是都主的心腹。”

“心腹又如何, 该死还是得死。”

“惨死,脖子都断了。”

挂在美人楼高处的那具尸体已经呈脱水之相, 随风飘来飘去时, 就像是明晃晃在打都主的脸——阴海都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认定在不久的将来,在那座无根巨塔中, 定会发生一场兄弟阋墙的恶战。

人人都在等着看好戏,这里是不存在哪怕一丝忠诚的, 也无人在意都主宝座上坐的究竟是哥哥还是弟弟, 他们甚至暗暗希望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两败俱伤, 本来嘛, 阴海都, 极乐之地,要什么都主?

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注视着那座塔。

但那座塔却偏偏风平浪静极了。

溟決将一切事物都交给溟沉之后,便只身进入了巨塔最底层。溟沉也并没有趁机做些什么,在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会坐在巨塔顶端,俯瞰着整座纸醉金迷的岛,以及那些不断出港进港的黑色商船。

在它面前,摆着一个打开的木匣,里头装着一副完好无损的灵骨,如玉一般光泽莹润。他曾经以为这样就能彻底将凤怀月的踪迹隐没于世间,但现实却并不如愿,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换。

溟決那时也在那处黑医馆当中,他看着瘫在床上的弟弟,提议道:“等换完灵骨后,你可以带着他一起回阴海都。”

溟沉粗喘着拒绝:“不。”

溟決皱眉:“你在枯爪城——”

“不去!”溟沉高声打断,强撑着坐起来,“他不会喜欢哪里。”

不会喜欢,也太引人注目。溟沉对司危的恐惧情绪,在那间昏暗的医馆里到累积飙升到了顶峰,他的确可以带着凤怀月登岛,但却无法使他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塔中,而只要有一点,哪怕只是一点消息传出去,司危都一定会来。

溟沉自言自语道:“我要带他远走高飞。”

溟決虽面露不悦,却也知道,自己并不能拦,于是说:“好,随你。”

管事踩着夕阳的余晖,也登上了巨塔的塔顶。溟沉从回忆中惊醒,将木匣重重合上。一条巨大的蟒蛇立刻“嘶嘶”吐着信子游了过来,它张开巨口,将木匣吞入腹中,然后又安静地盘回了原处。

海的另一头。

一艘堆满鲜花的小船正在破浪而行。

锦衣公子尚不知自己即将被人打断腿,还在颇有雅兴地盘坐抚琴,声音如仙乐飘飘,一路由风送往浓雾深处。彭循听到之后,伸手一推长愿:“喂,有琴声,是你梦中的音律吗?”

“不是,不是。”长愿嫌弃,“这琴声也太热闹了。”

凤怀月也竖起了耳朵:“咦?”

余回放下手中茶盏:“怎么,觉得熟悉?”

凤怀月犹豫道:“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余回鼓励他:“再想想。”

那就再想想。凤怀月凝神细听,越听越觉得,确实是有些熟悉的,而且与这热闹的琴声一道出现的,应该还有满山花海,以及……一声惨叫?

他被自己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琴声在此时戛然而止!

彭循将脑袋伸进来,奇怪道:“不知道为什么,瞻明仙主刚刚忽然就黑风煞气地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好似一阵风。”

凤怀月:“欸?”

白雾深处,花船倾覆,落汤鸡一样的花端端正在抱着船体鬼叫救命。司危懒得与他多言,直接将人从领子上拎起来,挥袖一扫,花船立刻随风飞起,在空中“哗啦啦”倒干了船舱中的水,而后又“哗啦”一声落回海面。

花端端像海豹一样开始鼓掌,虽然狼狈,但并不影响赞美,数百年不见,瞻明仙主的修为真是愈发神鬼莫测,佩服佩服。

司危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正欲将这烦人精丢回船上,一波送到天尽头,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你这是在做什么!”

花端端垂直下落,“砰”,一屁股坐回了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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