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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弦安将画好的图纸交给梁戍,呵欠连天。

“去睡吧。”梁戍将他歪斜的衣领整好,“我先看,有不懂的,明早再问。”

“好。”柳弦安睡眼惺忪,“王爷也早些休息。”

说完就躺回稻草床上,睡得比昏更快。阿宁对此见怪不怪,手脚麻利地端来一盆水,拧了湿帕替他擦脸擦手,又将人扶起来,捏开下巴,大声叫:“公子漱口!”

柳弦安梦游一般接过牙具,刷得十分熟练,刷完接着倒,全程不见睁一下眼。

高林看得羡慕不已,这睡觉的速度,哪怕分一半,或者只分一成给我家常年失眠的王爷也行啊,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梁戍看了差不多大半夜的图纸,直到天明方才合上眼,稍微休息了片刻。等柳弦安睡醒时,整支队伍已经先行出发了,连阿宁也不在,只有骁王殿下守着仍有余烬的火堆,于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我又睡成了打雷进贼都不肯醒?

见他只睁着一双眼睛不说话,梁戍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敲:“出来。”

“本来就在外头。”柳弦安回过神,“其余人呢?”

“先走了,玄蛟脚程快,追他们不成问题。”梁戍道,“看你睡得实在香甜,不忍打扰,我们晚一些出发也无妨。”

至于具体有多香甜,身体侧蜷着,呼吸声很细,睫毛垂覆,在眼下投出一道月牙形的影,唇红而润,有些湿,用手指触碰时,像是在摸御花园里小猫的鼻头。

于是其余所有人便都被骁王殿下赶出了庙。

柳弦安并没有梦到这一切,他使劲伸了个懒腰,自己爬起来拧了帕子擦脸,又问:“那张图纸——”

“看懂了。”梁戍说,“先造一批试试。”

柳弦安点头:“好。”

“好”完就接着漱口,从容不迫,淡定沉稳,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衬托得高副将越发没见过世面了——他在早上时,曾瞪着两只惊讶的大眼珠子,差不多重复了十几遍“真看懂假看懂”,以及另外十几遍“这精巧细活王爷怎么能看得懂”,活像个聒噪的傻子,若不是因为军情紧急需要人手,此人现在可能已经被骁王殿下发配去了晋州挖煤。

一行人昼夜兼程,终于在这一日的薄暮时分,追上了吕象的大部队。

玄蛟停在山顶一处巨石上。

梁戍收紧马缰,柳弦安从梦里醒来,稀里糊涂一起往下看。只见在白雾与云环下,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山间蜿蜒前行,虽然沿途已经见识过了吕象的种种“丰功伟绩”,但这支队伍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列队整齐,行进速度也并不慢。

“烂船还有三斤钉,总不能一支军队里,绝大多数都是废物,吕象多少得顾忌到皇上。”高林道,“至于来路我们遇到的那些爪牙,之所以个个吃得肥头大耳,是因为他们十个有九个半都是有靠山有关系的,否则捞不到收军粮的肥差。”

只是这回命中该绝,被一嘟噜全部拎了出来,好日子也到了头。

山下,吕象问:“距离三水城还要走多久?”

“回统领,还得要一个半月。”副官道,“若加快速度——”

“加什么快速度,现在已经够快了。”吕象擦了把脑门上热出来的汗,“万一我们到三水城了,王爷还没到,那这场仗岂不是要你我亲自去打。所以路要赶,但别赶得太快,明不明白?”

“是,明白。”副官又试探道,“但眼下还有一桩事,派出去征粮的队伍没回来几支,回来的也没带多少粮食,可要再多派人手,扩大征收范围?”

“真没收回来,还是假没收回来?”吕象斜眼打量,“怎么,你又有哪个亲戚想谋职位?”

副官被点破小九九,只能嘿嘿讪笑,吕象平时也不想管他这三两小事,但今天可能是赶路赶乏了,也可能是想到王爷要来,心中烦躁,总之突然就想管一管,于是骂道:“你小子借着这次机会吃了多少,连曲里拐弯的八辈亲戚都要塞进来,竟还没个够?”

“没有没有,当真没有。”副官慌忙认错,吕象又训斥两句,泻了心中火气,这才准备继续前行,结果却有前哨来报,说路被人给挡了。

吕象忙问:“可是叛军?”

“不像。”前哨道,“只有二十余人。”

“什么混账东西,竟敢阻拦军队。”吕象松了口气,副官却紧张三分,想着该不会是哪里的穷汉被征了粮,所以心中不忿,结队跑来告状了吧!于是自告奋勇,率人前去探究竟。

柳弦安看着从白雾中疾驰而来的一小支队伍,道:“那似乎不是吕象。”

梁戍问:“这你也能掐算出来?”

“没有掐算,是看衣服。”柳弦安解释,“也能看看长相。”

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和那些收军粮的兵痞长得如出一辙,模子都印不出这么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