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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进了店内,店内充斥着一股复炸油和人工奶精的气息,那味道让贺予眉头紧皱,但居然让谢清呈眉头舒展。

“老板,两杯奶茶,另外我想向您打听个地方。”

贺予低声道:“打听地方就打听地方,你买这奶茶干什么。两元一杯能喝吗?”

谢清呈:“两元一杯喝不死你。”

店主很热心,把卢玉珠前夫家的具体地址写在了一张油腻腻的便利贴上,递给了他们。过了一会儿,奶茶也做好了。

谢清呈尝了一口,觉得很满意,那奶茶是以前的味道。

他也有年少的时候,也曾经穿着校服走在回家的道路上。谢平和周木英工作都很忙,他上小学那会儿,他们每天给他五块钱零花钱,让他放学之后自己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等两位警官回来,谢清呈可能已经快饿死了。

珍珠奶茶这种饮料,是在谢清呈小学五六年级,出现在他们学校门口的。

当时那是特别洋气的东西,两元一杯的价格对于当时的小学生而言不算太便宜,毕竟炸小里脊一块钱能买四小串,但人人都要赶着新鲜喝一杯,开业之初的队伍排了足有十多米长。

谢清呈当时很喜欢去奶茶店,因为奶茶店有提供给学生们坐下写作业的地方,店家兼卖各种炸串,烤肠,贡丸汤。谢清呈就点一杯奶茶,一些小吃,安安静静地把作业写完。一来二去,他爸妈也都知道下了班得先去校门口的奶茶店看看,没准谢清呈作业还没做完,就在里面待着,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顺道带他回家。

后来沪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小店就像街头的纸屑一样,逐渐地消失不见了。

两元一杯的珍珠奶茶对于谢清呈而言,其实并不仅仅是奶茶那么简单,而意味着春夏秋冬里,谢平的自行车铃在店门外响起——

店主招呼道:“谢警官,来接儿子啦。”

男人应了,笑着走进来,头拍在谢清呈头上:“走啦,天天就知道喝奶茶,回家吃饭了。”

……

“噗咳咳咳!!”

谢清呈的回忆忽然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他转过头,面向声音的源头,见贺予尽管有所忍耐,但脸色已经微微发青,少爷把奶茶放下,一副马上就要进火葬场的样子。

谢清呈:“……怎么了。”

贺予当着店主的面不好意思说什么,拉过谢清呈就往外走。

一到外面他就忍不住了:“这东西能喝吗?”

“我从小喝到大。”

“……”

贺予:“你、你……”

谢清呈:“算了,我和你有代沟。你是无法理解我的。”

贺予在“理解谢清呈”和“不喝毒砒霜”之间,还是坚定地选择了后者。他把奶茶扔了,并且很科学地认为喝了这么个东西并不能打通任督二脉理解谢清呈。这玩意儿李若秋肯定喝过,她年纪那么大了,她能没喝过吗?

那她理解谢清呈了吗?

没有。

那么显然,这毒药就没必要喝。

谢清呈倒是喝得很落胃,他一路饮着珍珠奶茶,居然连烟都不抽了,两人按着店主给的地址,一路寻过去,在谢清呈吃掉了最后一颗糯米珍珠后,两人的脚步停在了一家商住两用的店面门口。

二位大爷看着这店铺名字,再对着地址门牌号,来回看了几次,才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那店铺拉着厚厚的红色幕帘,污脏的玻璃门上随意写着“按摩”,“美发”,“洗脚”等字样,但都没有标明价格。

最上方是该店铺的名字:“阿雯洗发”。

很显然,这是一家做“那种”生意的发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卢玉珠的前夫竟然会住在这种地方,谢清呈略微迟疑,才上前敲响了门。

过了十多分钟,就在两人怀疑这里面没人的时候,发廊的帘子被拉开了一点点,玻璃移门也打开了一条缝。

帘子后面站着一个少女,非常年轻,瞧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少女先是警觉地将他们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一番,然后似乎得出了某种判断,一言不发地就要将门关上。

谢清呈把门抵住了:“请等一下。”

少女木然看着他。

谢清呈:“请问易强在吗?”

易强是他们打听来的,卢玉珠前夫的名字。

少女听到这个名字,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你们不是警察吗?”

贺予实在无语到了,哪怕是警察,她这么问,警察也不会承认吧。

但他还是回她:“不是。我们是来找易强的。”

“我爸爸出去好几个月了,不在家。”

贺予一怔,爸爸?

难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卢玉珠和易强的女儿?

可她长得完全不像卢玉珠,看上去也弱不禁风的,如果昨晚那个女孩是她,贺予完全不可能让她成功逃离,更不可能把她认错成卢玉珠本人。

“你是易阿雯吗?”

少女麻木地答道:“那是我姐姐。我叫露露。”

原来她是易强和再婚妻子生的女儿。

见两个男人不是来找茬的,露露的警惕略微放松了一点,但她还是紧盯着他们的脸:“你们找我爸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他要不在就算了。对了。”贺予故作不经意地说,“我们能不能见一见你姐姐。”

露露往后面缩了缩,整张脸几乎都隐在了帘子后面,只从一道缝里看着他们。

“我爸不在,我姐也不在,你们走吧。”

谢清呈:“我们不是警察,也没什么恶意,你能不能……”

露露已经把门关上了。

谢清呈待要再敲门,贺予将他拉住,摇了摇头:“先走吧。”

两人离开阿雯发廊门口,贺予说:“我们这样问不出任何东西。将心比心,这种环境下生存的人,戒备都会非常重。”

“那你说该怎么办。”

贺予:“等晚上再试试。”

谢清呈到了晚饭过后,总算是弄明白贺予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小伙子问借宿的农家要了几件当地人会穿的旧衣服,胡乱搭配着穿上了,然后又剪下些头发,仔细地粘成胡子模样,往脸上一贴,最后对着镜子上了些从清骊县日化小商场买来的劣质古铜色散粉扑在脸上。

化妆易容课是传媒学院的选修专业,没想到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贺予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吓了谢清呈一跳。

眼前这位哪里还是之前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大学生?分明就是个风吹雨淋形容邋遢的村民。

贺予笑道:“怎么样?”

“……完全认不出来。”

“不错,那我给你也化一个吧。”

谢清呈眯起眼睛:“你打的什么主意?”

贺予说:“晚上去发廊还能去干什么?”

谢清呈:“你不会是想……”

“那个露露说话的时候,我往门缝里看了看,里面坐着好几个女孩子,具体有多少我看不清,但四五个总是有的。这家店做着非法营生,我们大喇喇地去打探消息,肯定一无所获。”贺予拉起谢清呈的手,把他往洗手间带,“得装作是客人。来,我给你化个妆。口径我都编好了,就说是附近村里别人介绍来的,想找点乐子,但又怕被发现,不想在自己村里做这事儿,所以才一起来光顾她们生意。”

谢清呈觉得这人有时候真是乱七八糟地胡来。

可转念一想,虽然这个主意确实很糟糕,但现在好像确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贺予给谢清呈化了妆,他做这些需要静心耗时的事时,喜欢听一些音乐,手机里飘着随机播放的曲目。

音乐放着放着,切到了一首对贺予而言非常熟悉的歌。

他听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哦,这是电影《调音师》的配乐。

贺予的化妆刷忽然顿了一下,有个点子浮上心头。

“谢清呈。”

谢清呈睁开眼:“嗯?”

“你介不介意戴一下隐形眼镜?我行李箱里正好有可以用到的款式。我有个想法,或许能让那些女孩在接待我们的时候,更放松些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