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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之前一直在和郑敬风对接的那个线人——是蒋丽萍?!

蒋丽萍看出了三个男人眼里的震愕,有些轻蔑地:“怎么着?很惊讶?”

“我知道,郑老头一直觉得线人是个男人。”蒋丽萍轻描淡写的,她眼波荡动,乍一看依然很有在学校里烟视媚行的那种轻浮,但仔细瞧进去,便能瞧出瞳仁深处埋着的那些个傲慢之意。

“不止是他,警队里所有人,猜测线人是谁的时候,都认为我是个男人。”蒋丽萍冷笑一声,“好像只有男人才能成事儿似的。真他妈有趣儿。男人这种东西,往往就是非常自信,但说到底了,无论正邪,都是一群——废物。”

直男癌谢清呈:“……”

有点直男的陈慢:“……”

贺予倒是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接受了这个信息,他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蒋丽萍啪地点了支烟,抽了一口,淡道:“我这些年,混迹在各色男人之中,贫富贵贱,我都接触过,说句实话,摆平男人远比摆平女人来的容易。因为男人要的东西往往更具体,钱权名利性,就像小男孩们喜欢玩具枪一样——但女人从来都是不同的,飘忽不定……就像这烟一样。”

她启了唇,薄薄地呼了一口烟。

烟袅袅散去。

蒋丽萍在女式烟冰冷又浅淡的烟草味中,继续道:“要满足她们的渴望和瞒过她们的眼睛,都需要更灵活的思维。我很庆幸我的对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你们这些愚蠢的男人。”

她在学校的时候就这样,经常有意无意地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

不过那时候借着她妩媚外貌的遮掩,她的攻击性和傲慢都显得很性感,像一条蜕了画皮,雪肩半露的青蛇。

蒋丽萍:“行了,你们查到了这里,已是很不容易,我指给你们一条路,你们往那边出去吧。”

贺予忽然问:“你就没什么别的想问我们的?”

“你要这么说……有倒也有。”蒋丽萍磕了烟灰,“你们查到了多少?掌握了多少证据?”

陈慢:“我们录……”

“我们什么物证都还没寻到。”贺予不知为何打断了陈慢,他看着蒋丽萍,“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让我们带出去吗?”

蒋丽萍眯起眼睛,端详了贺予片刻,还真的起身,从办公室的生物识别锁柜里准备拿些东西。

然而就在她拿了东西准备回身的那一刻,贺予忽然上前,一把锁喉擒住了她!

蒋丽萍:“你干什么?!”

贺予:“你真是线人?”

蒋丽萍:“这不是废话!不然我救你们找死?”

贺予:“你确定你是郑敬风的联系人?你在那个本子上,留下的是你名字的缩写?”

蒋丽萍:“废话!当然是我的缩——”

她话到这里,忽然顿住了,意识到什么似的,手微微地颤抖。

贺予说:“似乎我的记性比你的好一些,蒋小姐。当时本子上的字,是明明白白的江。兰。佩。不是什么J。L。P。你的缩写。”

蒋丽萍的脸色更白了。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

贺予:“你救我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扼着她的秀颈,森森然道:“说。”

蒋丽萍闭了闭眼睛,突然一个返身,以极凌厉的身手反客为主,瞬息间逆转局面,不但挣脱了贺予的钳制,还猛地袭上去,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柄匕首,朝着贺予的胸膛就往下刺!!

这惊变只在弹指间,谢清呈大吃一惊:“贺予!!”

待要扑上前去,蒋丽萍的刀子铮然闪着寒光,停在了贺予胸膛处不到半寸的地方。

“我要真想害你们,你现在就该死了。”蒋丽萍一字一顿地说着,把刀子回手一挥,却是将她刚才从私人密码柜里取出的那个厚牛皮纸袋给一削两半。

哗啦。

里面掉出了一堆东西,三人定睛一看,全是地下室人体实验的照片……

蒋丽萍松开贺予,喘了口气,直起身子,一甩额前的碎发:“现在信了吗?”

她说着,把刀子往桌上一插,将那叠厚厚的相片拾起来,拍到贺予脸上,低声骂道:“他妈的……要不是我那些年打惯了……今天就得冤死在你这心思重的兔崽子手里。”

贺予这回也有点懵了,他原以为蒋丽萍是怀有其他居心,想要从他们身上拿更多的东西。他甚至认为她柜子打开,里面掏出来的应该是类似听话水之类的,能要他们立刻服从的药剂。

结果真的是物证……

“我只有这些照片,其他东西,我不敢留在这里。”蒋丽萍说,“但有这些照片也足够了,你们走吧。”

贺予:“可那个记事本上的名字……你为什么会说错?你——”

“……这件事,事出有因,我不想和你解释,现在也来不及解释。”蒋丽萍闭了闭眼睛,“是,我是说错了话。我记错了署名。但线人就是我。”

“……”

“随你们信不信。”

谢清呈见她执意不想解释落款记忆错误的原因,就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既然是线人,又为什么要真的在广电塔事件里替黄志龙杀人?”

“你说王剑慷那些狗东西?”蒋丽萍就像在谈论菜市场杀掉的一条鱼,眼神冷淡若冰,“那是他们该死。组织下令让我清扫,我为什么不杀?”

陈慢道:“可那样你自己也沾了血——”

蒋丽萍红裙妖冶,她静了须臾,而后道:“我早就已经浑身上下都是血了。”

“……”

“线人,不是警察,不是卧底,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后台。一根线,串联线索,把真相的风筝引到法网之中,但线是脆弱的,一扯就断。”蒋丽萍说,“我有什么权力去做杀与不杀的选择?”

“杀王剑慷那些人,对我而言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我甚至会觉得高兴。这些年来,对我而言最痛苦的是让王剑慷他们活着,我还要对他们曲意逢迎。”

“他们四处撒网,坑骗孤儿时,我得看着。”

“他们违法试验,草菅人命时,我得看着。”

“他们欺男霸女,强奸美色时,我还是得看着。”

“我都快看吐了,却还得迎上去,陪他们睡,哄他们笑——你倒说说,我为什么不杀他们?”

陈慢遇到的事不多,思维模式还很有些天真:“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一掌握证据就去报警呢?你越早报警,案件就结束得越快,那些无辜的人,就能少受伤害……”

蒋丽萍扬起眉:“结什么案?强奸案?拐卖案?”

她掸了掸烟灰,眼神极为讽刺。

“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这背后的水有多深了吧?你是王政委的孙子,他们都敢拿你下手,这些证据层层切割,随意状告只会暴露了自己,却也奈何不了组织最上层的人。”蒋丽萍说,“我需要更多的信任,更多的罪证——然后,我这只蚍蜉,才能撼动最上面的那些畜生。”

她吐了口烟圈:“话就讲到这儿了,你们要是还不信我,那也别废话了,我就送你们出去。我知道我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个陪睡的情妇,说也没用,等你们出去了,自然就会信我。”

她直起身子:“懒得多解释了。”

谢清呈打量着她,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忽然道:“谢雪和我提过你。”

蒋丽萍一顿:“……她怎么说我。”

“她说你似乎不喜欢她,不是什么好人。”

蒋丽萍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讽刺,却听得谢清呈又说了下半句。

“她还说之前王剑慷很多地方想帮她,都被你搅合了。”谢清呈清锐的眼睛凝视着这女人,“你是故意的。”

蒋丽萍:“……”

“你是故意让王剑慷没有机会靠近谢雪。”

他这样说。贺予蓦地一怔,也慢慢地想到了一些校园往事。

蒋丽萍在沪大的名声一直很糟糕。

谁都知道,她就是个搞破鞋的,专门攀着王剑慷这些校董级的高层,以色换利。因为是用美色侍人,所以她非常担心自己的金主看上别的漂亮女老师女学生,对那些女孩儿防的很紧,甚至还打过一个想走保研捷径昏了头上赶子讨好王剑慷的女生一耳光。

然而事实上,或许正是因为她的这种行为,王剑慷这些人才没有更多机会,更多精力,把魔爪伸到沪大的那些姑娘身上……?

如果她真的是线人,那么这个“婊子”,其实就像一只惊艳的雉鸟,张开羽翼,以华艳的美色吸引着猎人,纠缠着魔鬼,从而保护了身后那些纯洁柔弱的女孩儿们。

蒋丽萍对此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她屈指掸了掸烟,说:“我婊子做惯了,对牌坊毫无兴趣。这些事,揭过就算了。”

谢清呈看着她,良久沉默后,说了句:“……我不问你为何记错自己署名的缘由。但我选择相信你。”

蒋丽萍闻言,指间的烟一颤,她垂了乌黑桃叶似的睫毛,安静了须臾,而后把脸抬起来,扭转到一边去,不与面前的人对视。

“……”可是几秒后,她忽然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动作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在拭去那一点令她不愿承认的泪。

就在这时候——

“咚咚咚!”

粗暴的敲门声响起了。

“谁在里面?”是奉命巡查的安保队员,饱含胁迫意味地朝他们所在的办公室里喊,“出来!快点!再不出来我撞门了!”

蒋丽萍迅速从透出的那一点脆弱中回过神,她立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示意谢清呈他们藏好,而后走过去,一把将门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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