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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忘记,那个组织害过多少人,你自己又有多少次是勉强从他们的手底下死里逃生的。”

谢清呈顿了顿,目光仿佛要刺进贺予的眼底。

“我请你一定不要去,与虎谋皮。”

贺予安静了好一会儿,说:“谢哥,我不会的,你要相信我。”

见谢清呈剑眉未展,他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你很容易相信贺予,却很难相信贺总。但是我在你面前,会一直都是贺予,我希望你能知道这是我的真心。”

谢清呈注视着他:“那么我希望你今天说的每一句,都是你的真心。”

贺予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对面男人的眼睛犹如琉璃镜,他对着镜子,重新把自己略显僵硬的笑痕调整至无懈可击。

谢清呈对今天的谈话可谓无比失望,但面对这样滴水不漏的贺予,其实谁也没有办法撬出他的真心。

于是在又浅聊了几句后,谢清呈最终还是起身准备走了,然而手尚未触碰到门把手,就听到贺予在后面唤住了他。

“谢清呈。”

谢清呈的指尖已碰在冰冷的金属把手上。

贺予在他身后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病入膏肓,我只是想活下来,而我活下来的办法只能是你口中的与虎谋皮,你会原谅我吗?”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屋子里安静到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贺予站起来,望着谢清呈依旧高大,但已非常消瘦的背影。

“我会在你的对立面。”谢清呈的声音传来,平静地没有一丝觳纹,却又好像压抑着一整个深渊的伤心。

他微微侧过头,在推门之前,最后看了贺予一眼。

“所以请你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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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贺予立在别墅的书房窗边,看着远处大片的人工草坪与湖景,夜里的风微泛着些凉,他抬手叠了一只纸飞机,凭着风力丢掷了出去。纸飞机穿越过了整个草坪,栖在了楼下的无尽夏绣球花丛里。

绣球花开得很庄重,他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坐下来,拿了一支笔,坐在书桌前写了些东西。

内容不算太长,然而他反复斟酌了很久,当明月从天空的侧边移至当空而悬时,他终于放下了笔,想了想,把这张纸夹在了书桌上的《世界罕见病》大全里,那里面已经夹了很多信纸了,这是最后一页。

“笃笃笃。”他刚完成这件事,书房门就被扣响了。

贺予:“进。”

门缝后头露出了吕芝书尽管虚弱,却还是堆着伪笑的脸。她此时很像是连锁快餐厅橱窗里摆着的套餐模型,一眼就能瞧出假,油汪汪的肥肉上还蒙着些灰尘。

“贺予,在忙呢?妈妈给你冲了一杯热可可……”

“放着吧。”贺予说,“然后去休息。”

吕芝书很忐忑。

贺继威走后,她原本是想让贺予继承的权力被架空掉的,谁知贺予年纪轻轻,手段却比他父亲当年狠毒得多。她那一阵子又虚弱得厉害,等回过劲来,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贺予了,反倒是被他抢了先机,甚至还截控了原本全权由她负责的海外业务。

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在病榻上辗转难眠,生怕贺予发现那些业务中被掩藏的罪恶。

贺继威头七的第二天夜里,贺予破天荒地,单独来找她了——她的秘密果然没有瞒住,贺予发现了她对外来往的货源里有黄志龙用的那种听话水药物……

吕芝书在他把那一页证据甩到她面前时,几乎是肝胆俱裂。

她差一点就完了。

得亏商人奸猾,她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几乎抽空了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菁华,逼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声泪俱下地说自己只是想有人能研发出彻底根治RN-13的特效药,所以才会与段闻那些外国的企业有地下交易。她说她不但是为了贺予,也是为了她自己。她受够了自己日益严重的肥痴,丑陋……心理崩坏……面目全非。

她说,我只是想好好活着,就像你爸爸最早遇到我的那个时候那样。

她又问,贺予,难道你不想好好活着吗?

你这一辈子,你都不想再做一个正常人了吗?你才二十岁……RN-13的治疗药很多年前就有了,谢清呈和安东尼都给你用过,但是那种药物对你而言在渐渐地失效,那只是控制却不能根治……只要有足够多的样本,真正可以根治的药物就能被研制出来——你可以活到九十岁一百岁……在那多出来的几十年人生里,你可以经历多少种生命的可能性?能挽回多少东西?

吕芝书能感觉到,她话里的一些东西,确确实实是触碰到了他内心的闸门。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含泪道:“我和黄志龙不一样,我们没有做什么杀人放火,拐卖学生的事情——只是想不受监督地科研,只是想找到能拯救自己的药……我……我仅仅也只是想让家里人,都能好好活着而已。”

“你真的要告发我吗?贺予?”

“我知道我这些年没有照顾好你,可是我也一直想要弥补啊……那么多年了,你已经长大了,你无法重新接受我对你的关心,我知道这些关心都已经来得太迟了……但我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治好你的病……哪怕犯了罪,我也不在乎。”

“你呢?你真的要在你父亲尸骨未寒的时候……这样对你的母亲吗?”

“你真的要毁了妈妈,毁了你自己,也毁了整个贺家吗……”

当时的话犹在耳边,贺予把吕芝书送走了,自己返回了书桌前,看着桌上的热可可,脸上浅薄的和善一扫而尽。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将那热饮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可可洒出来,冲鼻而来的甜腻香味让他恶心——他知道她是在讨好他。

其实她不用再刻意去做这些事情,他没有把证据交到警察的手里,甚至——

甚至他还会配合她,去做一件更豁的出去的事情。

他这样想着,幽幽地把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

这件事情他只要做了,他应当就能足够让她,甚至让段闻安了心,她何必再这样犹如惊弓之鸟地对他好?

贺予沉着脸,没有再想下去,而是打开了手机,看了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贺家最后一批违禁货品需要在下周出海,吕芝书已经保证了这是最后一次,走她手上仅剩下来的最后一些东西。

他订了去广市的机票。

就这一局了。

贺予目光晦暗。

胜败在此一举,这一次行动很关键,他必须亲自上船去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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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州公安大楼内。

从杭州赶来的胡厅翻阅完了手上所有的资料,尤其是那一本被郑敬风找到的,蒋丽萍生前留下的记事本,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环顾着办公室内的每一个人。

“好了,这次的任务你们都已经清楚了,这是S级保密任务,我们将在下个礼拜,联合广市公安局,正式对犯罪分子动手。”

会议室的苍冷灯光照在他身上,他铿锵有力地说:“本次任务代号确认——破梦。务必将贺氏集团相关嫌疑人,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