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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洲的时候。”贺予说,“慢慢地,就觉得你们很像。”

谢清呈不语。

觉得像,所以就完完全全地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而贺予曾经是那么认真地对他说,他是无可替代的,他会爱他到每一分每一秒……也许正是因为他亲手把过去那个贺予给害死了,所以这一切都变了。

谢离深说总有一天要拿走谢清呈最珍贵的东西。

他终究是得偿夙愿了。

“尝一尝冰糖雪梨吧。”贺予见他不说话,把雪梨羹推给了他,“主厨做的,味道应该不错。”

三年前他们分开时,贺予给他炖了一盅冰糖川贝雪梨,但是谢清呈没有喝,就与贺予说了别离。

如今这一盅雪梨像是三年前的旧爱回魂。

可是一打开精致的瓷盅,看到里面熬得细润刀工讲究的梨子,就知道它仅仅只是一道菜而已。

很漂亮,却再也没有了少年熬煮进去的那一份深情。

谢清呈不肯显出脆弱,慢慢地,在贺予的注视之下,把冰糖雪梨一点一点地吃了下去——川贝很苦,这是一盅再多冰糖也解不了的死局。

谢清呈吃完了,放下了勺,抬起眼,看向对面的青年:“贺予,我没有任何的私人目的,但是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谢离深这个人待你不会是真心。”

谁知贺予怔了一下,然后笑了:“什么真心?……我不需要他什么真心。”

“……”

“他只要能拿出本事让我觉得舒服就行了,真心能值几个钱?我以前拿真心去对人,也不见得讨到了什么好。”

“……”

“我现在过得很不错,有他的陪伴,我感觉不孤独。我说过的,以前执着在你身上,是我太年轻,看不开。”

谢清呈转着杯中的酒,垂着睫毛不出声。

他不知道贺予为什么要请他吃这顿饭,如果只是为了讲这些东西,那么他知道的都已经够了。这样几次三番地敲打,除了对他的羞辱和讽刺,谢清呈几乎什么也感受不到。

贺予这是有多厌憎他,才会这样执着地,想要看他在他面前失态,看他情绪破碎,露出脆弱的脸来。

谢清呈觉得厌倦,觉得索然无味。

最后他也不想再勉强自己什么,推开了碗筷,起身。

“怎么了?”

谢清呈无甚表情地看着他:“我想回去了。”

“为什么。”

“这饭吃的没意思。你觉得有意思吗?”

贺予打量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而就在这时候,谢清呈放在桌上还未拿走的手机忽然震铃响了。

贺予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人。

——

“陈慢”。

贺予缓缓抬眼,微微一笑,那笑容说不出是平和还是危险:“其实这才是谢先生你这么急着离开的原因吧?——谢先生急着赶下一场,要见你的陈衍陈少爷?”

陈慢这通电话原是意外,但谢清呈与贺予对视着,忽然就非常不想说出真话。

贺予与谢离深纠缠不清,他也不肯兀自衰败孤独,免得让贺予看来,好像是自己在执着地等着什么人——他不愿如此惨淡。

谢清呈于是没有回答。

“……”他不说话,贺予就当他默认了,于是那杏眸忽然深得像汪洋,见不着底,“……你现在是和他在一起了?”

谢清呈看着他:“这是我的私事。”

这句话说完,有那么一瞬间,谢清呈仿佛从贺予的眼睛里看到了怒火腾燃而起,可贺予随即把视线转开了,盯着桌上的摆饰看了一会儿,然后端起红酒,晃动着里面残存的血色。

青年将那红酒饮血一般,一饮而尽。

然后放下酒杯。

“那我真是要恭喜你了。一大把岁数了还能找到陈公子那种条件的年轻人谈恋爱。”贺予复又抬起眼来,已是笑吟吟的,“陈衍口味还真是够重的,你看你都奔四了,还是个残废,面色憔悴,形容枯槁,谢先生,他吻你的时候不会觉得倒胃口吗?”

话说得尖锐至此,谢清呈就再也没有什么回寰的余地了,他愈发沉默,微抿着嘴唇。

贺予接着道:“其实你也让我很意外,我记得以前你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同性的,还是个性冷淡。怎么这两年变了这么多。”

谢清呈:“……”

见他仍默然不语,贺予眼波阴寒,笑容里的讽刺更深,居然连风度都不要了:“是不是我以前把你调教得太好,让你一天没了男人都不行了?就陈公子那样人畜无害的小兔子,他能让你感到满意?能让你快乐?……可笑,你真是年纪大了就不挑,什么人都能凑合了,你难道不会觉得他很没用,很没趣儿吗?”

谢清呈看着贺予言笑晏晏,但实则已经非常失态的样子。

半晌,他说:“贺予。”

“怎么?”

“我原以为你应该更有气度一点。”

“……”

谢清呈低垂了眼睫,拿上自己的外套,仔细地将衣扣扣好,最后对握着酒杯坐在那边,神色阴晴不定的青年说:“告辞了。”

转身离去。

贺予这次没有拦着他,他走之后,贺予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怒焰,他啪地一下砸碎了酒杯,酒色洒了一桌,桌布也被他扯下来,几乎没怎么动的一桌宴席倒了一地。

……谢清呈他……

他竟然和陈慢在一起!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贺予在澳洲时因受各种限制,对谢清呈的情况无法了解,可他在回国之后,曾有一次忍不住趁着谢清呈不在家,独自去了趟陌雨巷。

谢清呈的家门防君子不防小人,贺予很轻易地就进去了,他站在那未开灯的小屋子里,环顾着四周,贪婪地呼吸着空气里属于谢清呈的味道。

他看到了他桌上的书,床上的衣服,茶台边的药……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过去的几年岁月似乎从未流逝过。

他那时候并没有看到任何与陈慢相关的东西,也没有看到什么女人生活的痕迹,所以他略微好受了些。可现在谢清呈却亲口说,他是真的和陈慢在试着交往。

他们交往到哪一步了?

牵手?接吻?……上床?

最后一个画面,贺予只是轻微地想一下,就已经受不住了。他暴怒地踹翻了桌子,沉着脸离开了包间,往卧房走,贴着配在胸前的一个监测挂坠上的数值开始迅速飙升,那个挂坠和谢清呈当年送给他的手环是同一类型的装置,但是手环在海难过后就已经报废了,现在这个坠子是安东尼用来监测他的情绪的。

当挂坠的示灯完全飘红时,贺予的手机铃响了。

“你那边什么情况贺予?”安东尼的声音传过来,“为什么情绪突然失控了?我马上过来……”

“用不着。”贺予仰头将自己放到在卧室的大床上,喘息着,“我问你,上次你和谢清呈见面,你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些我们以前的事情。”安东尼错开话题,“你现在怎么样?身边有药吗?或者我立刻给你做催眠……”

“我说了。”贺予咬牙切齿道,“我用不着你来管。”

“……”

“你让我自己安静会儿。”

他说罢,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胸腔中有一股疯狂的气劲在横冲直撞,胸肋和血肉几乎都锁不住它。他耳中不断回荡着刚才谢清呈承认了他在试着和陈慢交往,妒火让他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求而不得的痛苦让他的私欲和内心越来越膨胀。

他的谢清呈。

他的人……已经成了陈慢了的吗?

贺予猛地翻了个身,一只手先是重重锤了床板一拳,然后抓紧了凌乱的被褥,却怎么也抓不到那只曾经会与他十指交扣的手。

他想着谢清呈的眉眼,鼻梁,嘴唇……想着他们曾经经历的那些爱恨欢愉。

那些都成了陈慢的了吗?!!

他的理智完全被嫉妒撕裂了,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为了纾散几乎要将他四分五裂的感情,他一面想着谢清呈的样子,一面触向心火之源。

恨极了……他恨得咬牙切齿,肝肠欲裂。

谢清呈……

“谢清呈……!”指尖滚烫,喉间沉喃,恨欲在胸腔翻滚纠缠,他唤他的名字,散乱的额发下,眸子已经猩红一片。

而被呼唤的人并不知贺予的情与恨,他已经坐上了出租,报了和陈慢见面的地点,远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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