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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寒凉,四喜公公泡了一壶热茶送进来,而后便又低头退出了卧房。

段白月随手关上窗户:“已经很晚了,怎么还不肯睡?”

楚渊答:“等你。”

段白月:“……”

楚渊放下手里的折子,抬头看着他,语调有些调侃:“怎么,只许你派人监视朕,不准朕也在西南府安插眼线?”

段白月挑眉:“那本王此番回去之后,可要全力彻查一番,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

楚渊笑着摇摇头,倒了杯茶水递给他。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来这大雁城。”段白月坐在桌边。

“你可曾听过天刹教?”楚渊问。

段白月微微一愣:“天刹教?”

“地处西南,你应该有所了解。”楚渊道。

段白月点头:“教主名叫蓝姬,制毒有一手,武功路子邪门至极,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这大雁城隶属紫云州,山林茂密,珍稀木材多,木匠也多。”楚渊道,“即便一把普普通通的梨花木椅,只要说是产自大雁城,若是放在王城商铺里,价钱也能高上至少三成。”

“所以?”段白月依旧不解。

“这里可不单单只是造些桌椅板凳。”楚渊道,“暗器木剑玲珑塔,那些坐在巷道里闲话家常的老人,说不清哪个就是机关高手,据说那座被你毁了的九玄机,最初图纸也是出自这里。”

“焚星喜欢吗?”段白月问。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起这个,楚渊明显一愣。

在被赶出去之前,段白月及时收回话题:“先前听到过传闻,据称制造九玄机的工匠名叫木痴老人,却不知是来自大雁城。”

“前些日子朕接到消息,说木痴老人已经回了大雁城,才会借着查政的由头来此。”楚渊道,“只是来之后才知道,天刹教已经先行一步将人绑走,至今生死未明。”

“蓝姬绑了木痴老人?”段白月摸摸下巴,“我还当魔教妖女只会绑年轻力壮的英俊男子。”

楚渊与他对视。

段白月冷静道:“没有绑过我。”倒是一直在觊觎瑶儿。

“朕已经派人去天刹教附近打探消息。”楚渊道,“不日便会有回话。”

“为何想找木痴老人?”段白月问,“是要造暗器,还是宫里有机关要解?”

楚渊错开视线:“此事与段王无关。”

段白月摸摸下巴:“万一西南府能帮上忙呢?”

“若是真想帮朕,那以后便离天刹教远一些。”楚渊道。

段白月想了想:“怕本王被妖女绑走?”

楚渊失手打翻一盏茶。

“皇上?”四喜公公听到动静,在外头小心翼翼试探。

“无妨。”在楚渊开口前,段白月先道。

四喜公公放了心,继续揣着手站回去。

楚渊:“……”

屋内有些过分安静,段白月随手拿起桌上一盘点心:“能吃吗?”

楚渊答:“有毒。”

段白月笑着咬了一口,然后摇头:“有些甜,想来你也不会喜欢。”

“很饿?”楚渊皱眉。

“不眠不休赶了三天路,你说呢?”段白月替自己添满茶。

楚渊叫四喜传了些吃食上来。

三更半夜,驿馆的厨娘自然做不出生猛海鲜,不过两碗素面配些小菜,看上去也颇有食欲。只是段白月筷子搅了还没两下,四喜公公却又在门口禀告,说是派出去查探的人有了回话,正在外头候着。

段白月端起碗,又顺手捏了个包子,一路去屏风后继续蹲着吃。

楚渊哭笑不得,叫四喜将人传了进来。

“皇上。”回来的人名叫向冽,是楚渊的近身侍卫,轻功极其了得,“属下今日收到消息,这紫云州的知府徐之秋,似乎与天刹教暗中有牵连。”

楚渊闻言神情明显一僵,段白月也微微皱眉。徐之秋是工部徐然徐大人的长子,也是王城里出了名的风流才子。楚渊原本是想让他先在地方历练几年,而后便召回朝中委以重任,却没料到居然会和天刹教扯上关系。

朝廷官员与西南魔教不清不楚,传出去可是死罪。

“属下在徐府书房的火盆中找到半封被烧毁的信函,落款天刹教。看不出是何内容,也不知是否为他人伪造,算不得证据确凿。只是皇上吩咐过,一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即刻来报,故不敢懈怠。”向冽道,“如今知府衙门四周都是大内高手,城门口亦有人暗中把守。”

楚渊点头:“继续盯着,再有消息,即刻来报。”

“是!”向冽领命,转身大步出了卧房。只是心里不解,听呼吸声,方才屏风后明显还有一个人,却不知皇上为何那般坦然,居然连一丝想遮掩的眼神都没有给自己。

段白月端着空碗,从屏风后走出来。

楚渊:“……”

“要我去盯着徐府吗?”段白月问。

“朕这次带的人足够多。”楚渊道,“不必了。”

“也好。”段白月坐在桌边,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驿馆床很大。

……

楚渊随手拿过桌上的折子,继续一条条往下看。

段白月撑着腮帮子靠在他身边,昏昏欲睡。

楚渊:“……”

片刻之后,楚渊实在忍不住:“段王打算何时回去?”

“蓝姬做事邪门阴狠惯了,城中既有危险,本王自然要留下。”段白月答得坦然。

楚渊道:“朕会怕区区一个妖女?”

“楚皇自然不怕。”段白月道,“本王怕。”

楚渊很想将他打出去。

“皇上。”四喜公公在外头道,“夜深了,可要烧些热水送进来?”

段白月道:“多谢。”

楚渊已经放弃了开口的想法,只当这两人不存在。

四喜公公笑呵呵吩咐下去,不多时便有人送来热水。

当然,在将浴桶抬进来之时,段白月不得不暂时蹲在了房梁上。

楚渊内心充满复杂情绪。

不过没过多久,城里却又有了新的乱子。

西边一处善堂失了火,几乎将半边天际都照亮,火势熊熊不可遏制,等官府与乡民好不容易将其浇灭,原先宽敞精致的大院已被烧得一片狼藉,甚至连邻居的屋宅也受到波及。

“皇上!”徐之秋急匆匆带人赶来,见到惨状后双腿一软,扑通便跪在了地上。

周围百姓亦低头不敢多言,心里却都在惋惜,善堂里住着的都是些年逾古稀的老者,遇到如此凶猛的火势,就算是年轻人都未必能逃脱,只怕这回也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侍卫禀报,说烧毁的大梁下压着不少尸首,个个面目全非,具体人数要等里头温度降下来一些,方能一一查验。

“下官失职,还请皇上恕罪。”徐之秋脸色煞白。

“此事交由向统领负责,徐大人就不必插手了。”楚渊淡淡道。

“是是是。”徐之秋连连点头。

天色将亮,楚渊又看了眼还在冒烟的焦黑残木,转身回了驿馆。

“如何了?”段白月问。

“有人存心为之。”楚渊道,“徐之秋应该也能看出端倪,否则不会惊慌至此。”

“为何如此确定?”段白月道,“即便火势滔天,这里原本就是木宅子,烧起来谁也拦不住。”

“正因为是木宅,所以在修建时才尤为注意水龙的位置,以免失火。”楚渊道,“善堂隔壁的房屋也是木建,却只是焚毁了半间偏房。只有被人浇上了火油,才会烧起来那般不受控。”

段白月皱眉:“对着一群孤寡老人,若当真如此狠毒,可算是丧尽天良。”

“向冽原本在大理寺任职,查案应该难不住他。”楚渊道,“看来这城中古怪颇多,怕是要待一阵子了。”

段白月伸手。

楚渊微微一愣,却并未闪开。

段白月拇指蹭掉他脸上一点灰尘,嘴角弯了弯:“一国之君,就这般小花猫一样到处跑?”

楚渊耳根泛红,将他的手一把拍开。

“天都快亮了,歇息一阵子吧。”段白月道,“就算要去府衙,也不能不眠不休。”

“会不会是天刹教?”楚渊问。

“按照魔教的行事作风,倒是有可能。”段白月收回手,“但明知道你在这里,还要存心触怒天威,目的是什么?”

“震慑徐之秋,或者干脆是为了给朕一个下马威。”楚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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