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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 玄沧剑宗下了一场朦朦细雨,风雨萧瑟,谢挽幽站在玄沧剑宗的山门口,看着此情此景, 不由诗兴大发。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不复返……”

刚吟完, 就被封燃昼瞪了一眼,谢挽幽好笑地去拉他的手,牵住晃了晃:“别绷着脸啊,怎么好像我这是赶着去上断头台一样?”

“不要嬉皮笑?脸的,”封燃昼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反手?攥紧谢挽幽的手?指:“我心中总觉不安稳……不如暂且压一压此事, 从长计议。”

谢挽幽闻言,逐渐敛起了面上的笑?意, 叹了一口气,双手?拉住他的手?:“什么时候我们魔尊大人也会瞻前顾后了, 你我都?知道, 这件事事关重大, 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封燃昼垂眸看着她,欲言又止,目光中似是包含着许多未尽的话语,谢挽幽就勾勾他的手?心?:“你最近一直心?不在焉的, 究竟在想什么,快说,不要用这种眼神钓我。”

“没什么, 只是……”封燃昼喉咙滚了滚,目光挪向别处:“从前我无所顾忌, 可以为复仇倾尽一切,皆因我身无所系,对这世间并?无留恋,可如今……”

封燃昼向来都?是沉着冷静的那?种人,谢挽幽还是极少看到他露出这种动摇的神色,不由新奇地凑过去看他的表情,等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封燃昼不得不推开她凑近的脸,转头正视她:“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命去赌,但?我,不敢用你的命去赌。”

谢挽幽缓慢地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松开他的手?,愣愣地看着他,似是弄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你这是……想要放弃的意思?吗?”

封燃昼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

谢挽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了,捏了捏眉心?理了一下思?绪,而后简直是又气又好笑?,上前就给了他一下:“报仇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不是吧,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为这件事付出了那?么多,你真的就甘心?这么放弃?”

封燃昼不闪不避,拧眉看着她:“谢挽幽,我心?中实在是有不好的预感。”

“那?又怎么样?”在这件事上,谢挽幽的态度格外坚定,她背过身,抿唇道:“赢不了神启,所有人都?会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她背上的拂霜剑感知到她的战意,剑身开始不断颤动,谢挽幽反手?按住拂霜剑,冷静道:“甘愿为这件事倾尽一切的人不止有你,我也是。”

“你以为我做这些,只是为了你和小白吗?”谢挽幽拔出拂霜剑,以剑尖点?地:“我的道,是守护之道,我既然选择了这条道,便绝不会当?逃兵。”

她难道会不知道此行危险重重,九死一生?可难道就因为危险,她就只能龟缩不前吗?

从前她浑浑噩噩,只管走一步算一步,但?一路走来,勇气和信念,已变成了组成她的一部分?。

细雨飘摇,谢挽幽轻声?说:“你能明白吗?”

良久,身后的封燃昼才缓缓开口:“对不起。”

谢挽幽的长发已经微湿,她来到封燃昼面前,仰头看着他。

封燃昼似是还想说什么,却被谢挽幽捂住了嘴。

谢挽幽盯着他看了须臾,凑上前,在他唇下的小痣上落下一吻,而后贴着他的唇角说:“你刚刚说的话让我很生气,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她看着封燃昼,后退了一步,乘上拂霜剑,朝着山下飞去。

封燃昼抬起的手?,终究是落了个空。

……

一路上,谢挽幽是越想越生气。

封燃昼一个如此坚定的复仇派,到紧要关头,居然退缩了,跟她说想要放弃?

虽然谢挽幽知道,封燃昼也是担优她的安危才会任由情感压过理智,在这件事上退缩,但?这事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吗?

而且在封燃昼心?里,她像是那?种会答应放弃的人吗?

谢挽幽其实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封燃昼吵架,飞出一段路,冷静下来后就有些后悔了。

他们很少吵架,这种想法发生分?歧的情况也极少发生,所以,谢挽幽其实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当?时只顾着生气了,现在想想,又觉得自己似乎是对封燃昼太?凶了。

大老虎能有什么错,他只是恋爱脑犯了而已,连报仇都?放弃了,而自己却跟他吵架,还凶他,真不是人啊。

谢挽幽想到这里,心?情有些低落,只能努力想些别的事来转移注意。

对了,计划,谢挽幽按按眉心?,不想封燃昼了,还是再仔细想想计划吧。

其实整个计划并?不复杂,她已经规划好了撤退的道路,甚至还选好了备选的路线,只要她拿到混元神典,沿着提前清理出的路线撤离神启,外面安排好的人及时为她打?掩护,她便能安全离开。

但?谢挽幽深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的道理,所以并?不对这个计划保持乐观。

谢挽幽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已经没有迟疑。

今日海族与神启爆发了规模极大的一战,神启内的混血大军被调走了大半,是她下手?的最好时机,错过这次,下次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这样好的机会。

谢挽幽看着面前的大门,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天元宗主背对着她坐在阴影里,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头也不回:“挽幽啊,你来了。”

谢挽幽拱手?,低下头道:“师尊,挽幽不负师尊所托,带回了碧霄丹宗藏书?阁内的《混元神典》。”

阴影当?中,天元宗主转过头,苍老的面容半笼在黑暗当?中,不见激动之色,竟意外的平静:“哦?是吗,拿过来给为师看看。”

谢挽幽呈上《混元神典》第四卷 ,放在了天元宗主面前。

天元宗主并?未翻开察看,而是十指交扣,拧眉盯着书?皮,愈发沉重的气氛在空气里蔓延,谢挽幽等待片刻,斟酌着开口:“师尊,怎么了,难道这一卷混元神典是假的?”

天元宗主抬眼看向她,眼底多了一些谢挽幽看不懂的东西:“是真的,挽幽,你做得很好。”

“坐,”天元宗主对面前的混元神典似乎没什么兴趣,示意谢挽幽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待谢挽幽坐下,他却忽而提起了其他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上次考你的题目,你可有了答案?”

谢挽幽想了想:“是无极赤元花要如何才能与夕颜草融合药效的问题吗,弟子觉得,无极赤元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夕颜草融合的。”

天元宗主看着她:“你就这么肯定?”

谢挽幽笑?了笑?:“夕颜草为朝生暮死之物,无极赤元花却是向死而生之花,两者从生长习惯上来说,就注定了不可能相融,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改变它们既定的生命轨迹。”

天元宗主不赞同地看着她:“身为炼丹师,没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

谢挽幽低下头,惭愧道:“可惜弟子才疏学浅,比不上师尊的通天彻地之能。”

天元宗主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看了她片刻,忽而叹了口气:“可惜了……”

他摆了摆手?,不再看谢挽幽:“这次你做得很好,回去休息吧。”

谢挽幽拱手?告退,转身时,目光倏然沉了下来。

有哪里不太?对劲。

天元宗主对第四卷 《混元神典》的态度并?没有她预料当?中的热忱,甚至没有在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去辨认第四卷的真假。

这不对劲。

她沉思?着走在路上,忽而脚步一顿,若有所觉地回头,眼角余光恰好捕捉到一道消失在墙角的黑影。

谢挽幽假作不知,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没有消失,相反,谢挽幽敏锐地感知到,暗中凝视她的目光还在不断增加。

谢挽幽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那?是神启的“眼睛”,也是散落在神启各处的“信使”,它们无处不在,一般用于监视,然后将“看到”的所有消息传递给神启。

谢挽幽不由笑?了笑?。

猎手?在凝视猎物的时候,猎物同时也在凝视着猎手?。

看来今日这一出,是鸿门宴无疑。

虽然不知道是如何暴露的,但?该说不说,不愧是神启,他们若是什么都?察觉不到,一直像个傻子一样被她玩弄,那?谢挽幽才叫奇怪。

既然要跟她玩玩,那?就试试吧,看看究竟谁是最后的赢家。

谢挽幽回到自己的住处,找到汐岚,将江映尘的解咒咒术交给她:“情况有变,我要现在就动手?,你就照着原计划在那?个地方?等我。”

汐岚握紧解咒咒术,神色有些不安:“为何会突然改变计划,是……发现了吗?”

“大概吧,”谢挽幽拍了拍她的肩膀,沉稳的语气给汐岚带来了一丝安全感:“不过问题不大,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别怕。”

汐岚点?了点?头,下意识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那?里放着小蛟的鳞片,每当?抚摸着这块鳞片时,汐岚心?中都?会生出莫大的勇气。

谢挽幽交代完汐岚,起身来到了窗前,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神启内常年没有阳光,上空萦绕着消散不去的阴云,天色始终阴沉沉的,看久了,就显得十分?压抑。

“信使”就躲藏在建筑下的阴影当?中,并?且呈围拢之势逐渐朝她这边逼近,谢挽幽对着它们弯了一下唇角,而后摸到身上另一张绘制着咒术的纸,用力一捏,以灵力将之震碎。

与此同时,她脚下的大地震颤了数下,隐隐有长啸嘶吼声?从远处传来。

谢挽幽吹散了手?心?的黑灰。

计划第一步——炸了神启这个鬼地方?。

展宇是轮回台的负责人,说是负责人,其实用另外两个词形容他更为准确——“饲养者”和“看守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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