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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自然是没让去。

小姑娘坐在凳子上,刀尖点地,低着头不太开心。

殷夫人绷着脸坐在那儿不说话。

赵佳臻与徐念安面面相觑。

徐念安上前道:“萱姐儿,你别怪外祖母不让你去,国公爷不比一般的拳脚师父,那下手可重了。你小舅身为男子,每次从敦义堂回来身上都青青紫紫的,外祖母怎么舍得让你去受这份罪呢?不若这样吧,明日你二姨母四姨母要来瞧你,后日舅母和你三姨母带你上街去买好吃好玩的,大后日你小舅放旬假,让他带你去马场骑马如何?”

萱姐儿抬头偷觑殷夫人一眼,点了点头。

萱姐儿回房后,赵佳臻坐到殷夫人身边,道:“娘,当年你养我们姐妹时那般有耐心,怎么轮到外孙女反而没耐心了?爱之深责之切么?”

殷夫人头疼道:“你们姐妹再出格,也没提着把大刀走来走去,这要遇见胆小些的,怕不是要给人吓死。而且我看她那模样,她不仅会提着,她还会使呢!”

“萱姐儿将门虎女,又在不甚太平的宣州长大,会用刀也不稀奇。慢慢与她说在京城用不到也就是了。她初初来这里,万不可因为急着管教把关系弄僵了,十四年的性情岂是说改就改的?且得花点心思和功夫呢。”徐念安轻声道。

“我岂不知,只是她都十四了,眼瞧着就要相看人家了,哪有那许多功夫去与她水滴石穿啊?”殷夫人伸手揉捏太阳穴。

“走一步看一步吧,别外孙女一来,倒把外祖母给愁坏了。”徐念安俏皮道。

赵佳臻掩口而笑。

殷夫人闻言,灵机一动,对徐念安道:“你瞧我这平日里又忙,怕是没那么多功夫盯着她,要不你先带她一阵子?”

徐念安:“……”

赵佳臻笑得前仰后合,道:“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能者多劳了。”

次日一早,嘉祥居西面的厢房里。丫鬟金戈给萱姐儿梳好了髻,拿起一支金凤步摇就要往她发髻上插。

萱姐儿一把推开,道:“不要戴这个,走两步就掉了。”

金戈为难道:“这是太太送来的,太太说今日小姐的二姨母四姨母要来看您,叫奴婢好好给小姐打扮呢。”

萱姐儿有些不耐烦地看了那支华光璀璨的步摇一眼,道:“她们京城的姑娘家天天就戴这个?怪道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这迈个门槛都得晃到天上去。我不要戴这个。”

她手在妆台上一溜铺开的各种首饰中挑挑拣拣,最后拿起一枚珍珠点缀造型轻巧的桃花状金华胜,问金戈:“这是谁送来的?”

金戈道:“这是三奶奶送来的。”

萱姐儿将华胜递给她,道:“我要戴这个。”

上午,赵佳善带着她的四个儿子,赵佳贤带着英姐儿和出生三个多月的泰哥儿来靖国公府看外甥女。

萱姐儿一看这一溜的表弟表妹,顿时来了劲,见过长辈之后就带着能走的跑了。

殷夫人瞧她拎着裙摆跑得飞快,眼睛又瞪了起来,赵佳善和赵佳贤忙道萱姐儿性子豪爽磊落,像极了她们的大姐赵佳懿,殷夫人替赵佳懿澄清道:“你们大姐小时候才没这般淘气。”

谁知三姐妹异口同声道:“那是在您面前,在我们面前,她就跟萱姐儿一般模样。”

殷夫人:“……”

她又去看泰哥儿,三个多月的大胖小子,长得肥壮白嫩,吧唧着红嫩小嘴咿咿呀呀的,看得殷夫人心都要化了。

两姐妹下午离开后,殷夫人心痒痒地把徐念安叫到房中,斟酌着道:“念安啊,你和桓熙圆房时间也不短了,怎的还没消息?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徐念安:“……”

殷夫人见她不说话,怕她多想,忙道:“我不是催你,只是,前两日又收到你公爹的来信,说什么去了平凉府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舒服。我是想着,万一他有个好歹,桓熙要守孝三年,你们若是现在怀不上,说不得就得等到三年后才能生了,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徐念安哭笑不得,心道:婆母你到底是有多希望公爹“有个好歹”啊?

心思略转,她故作羞怯道:“娘,三郎日日忙于学业和练武,我心疼他辛苦,所以极少允他做夫妻之事。我觉着,看大夫倒还不必,请娘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吧,总不能让三郎累坏了。”

殷夫人一想也是,叹气道:“他也是,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又这般拼命,他才十七岁,时日还多得很,急什么呢?先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徐念安道:“他说要努力变得更好,让母亲骄傲,给姐姐们撑腰呢。”

一句话说得殷夫人又心疼又欣慰,生孩子的事就揭过去了。

次日一早,徐念安送走了赵桓熙,原本要和赵佳臻一起带萱姐儿去逛街,没想到突然收到柳拂衣派人传来的纸条,约她到城外的徐家花田见面。

自柳拂衣开始以妙音娘子的称号卖艺后,与徐念安虽然还一直通过采芝斋的食盒进行书信往来,但见面真的是好久不见了。这次突然约见面,徐念安担心有事,就和赵佳臻打了声招呼,叫她先带萱姐儿上街,她自己则套了马车赶往徐家花田。

到了城外徐家花田旁边,她一下车就看到前面停着一辆青篷小马车,一名抱剑的黑衣男子站在马车旁边。

徐念安认得这名黑衣男子,他是柳拂衣的护院,听说武功十分高强,柳拂衣在外靠刑部尚书夫人,在内就是靠他,才得以避免权贵的骚扰和胁迫。

她走到马车前,唤道:“拂衣?”

柳拂衣将青色的马车里帘子一掀,露出一张不施脂粉玉洁如兰的脸,天然带着娇媚的眼里泛起笑意:“你怎么嫁了人还是丝毫未变?”

徐念安也笑,问:“你希望我变成什么样呢?”

柳拂衣玩笑道:“至少也得大着肚子呀!”

徐念安笑骂:“你还是这般没正经!”目光往下一瞥,见她膝上卧着那只狮子猫,她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寻常出门没必要带上猫。

柳拂衣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托住下颌,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托你的福。我去你那小相公的画舫上弹了几首曲子跳了一支舞,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文人就给我作了首什么劳什子的《妙音赋》,让我的名声传到宫里去了。这不,宫里来人叫我进宫侍奉呢。我哪儿耐烦去伺候老头,这便走了。”

徐念安听说她这是偷跑,瞠目结舌一瞬之后,便抬手将自己的发饰耳坠手镯戒指连同荷包一起摘下来,一边递给柳拂衣一边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什么都没带,你先把这些拿上。待到了落脚点,托人捎信来,我再给你送银子去。”

柳拂衣乐不可支,伸手推开她递来的首饰道:“用不着,画舫之宴后,你那财大气粗的婆母托人给我送了两千两银子的谢礼来,加上我之前还有些积蓄,不缺安家费。你快戴上吧,撸得这般干净,回去你家里人还以为你遇上打劫的了。”

“可是你说走就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总不能空着手送你走。”徐念安道。

柳拂衣朝不远处的徐家花田一抬下巴,道:“你家花田里桃花不是开得挺好?阳春三月,还有什么能比送桃花更应景的?”

徐家花田里种的都是小株桃花,一树树小巧玲珑地种在花盆里,花也只开几朵,图个清丽应景。

徐念安亲自去搬了一盆过来,放在马车上。

柳拂衣笑道:“这便行了。你回吧,我也要走了。”说完就叫护院驾车。

徐念安不放心地道:“你到了地方,一定要捎信来啊,还要给你寄采芝斋的分红呢。”

柳拂衣娇嗔:“知道了,你可真唠叨!”

她笑着离开了,留下徐念安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她早就没有家了,这一去,又能去哪儿呢?

没有家可停靠的女子,便似无根的浮萍,再要强,也少不得随波逐流,流离失所。

徐念安后悔了,早知会有这样的后果,她定不会为了赵桓熙叫拂衣出面的。

御街上,赵佳臻正带着萱姐儿闲逛,偶然听得路人议论,说今年考入苍澜学院的学子名单出来了,就张贴在苍澜书院山下的告示牌上。

她一听就来了兴致,对萱姐儿说:“萱姐儿,咱们下次再来逛街,先去看看你小舅考上苍澜书院没有。”

“去哪儿看?”萱姐儿咬着糖葫芦问道。

“要出城,在都梁山下,快马来回一个半时辰吧。”

萱姐儿一听说要骑马,忙道:“好啊好啊,那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这身衣服委实太累赘了。”她拎了拎身上华贵绚丽的月华裙,皱着小眉头道。

赵佳臻笑着摸摸她的头。她这个外甥女确实不符合现下大家闺秀的标准,但是她真的好喜欢她。能这样自由自在地活着,哪怕只是几年呢,也是她们这些大家出身的女子值得珍藏一生的回忆。

两人说说笑笑正要去马车停放处坐车回府,不想迎面碰上李梓良和他的两个狐朋狗友。

李梓良一见赵佳臻面色就变了。这个女人,从嫁给他开始就嫌弃他,夫妻几年同房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最后竟还与他和离了,让他成了圈子里的一大笑柄。母亲天天在家唉声叹气,父亲也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倒在这逍遥快活得很。

李梓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上前拦住赵佳臻破口大骂:“你这贱人,竟还有脸出来见人?你……”

一句话还没骂完,那边萱姐儿的拳头就怼到了他的鼻子上。

“哪来的浑人!敢骂我姨母?我瞧你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萱姐儿一拳打得他刚长好不久的鼻梁骨再次断裂,不待他反应便蹂身而上,三拳两脚将他揍得像一滩稀泥般瘫软在地。

赵佳臻瞠目结舌,惊呆在场。

李梓良的两个朋友来帮忙,萱姐儿浑然不惧,拳打一个脚踢一个,本来算得好好的,谁知那月华裙限制了她的发挥,脚没踢得上去。

眼看萱姐儿要被那男子揪住,赵佳臻急得拔簪子要去扎人了,冷不防旁边冲上来一人,一脚将那男子踢出去老远,朗声骂道:“好不要脸,堂堂男子对一个小姑娘动手,还二打一,呸!男人的脸都叫你们丢光了!”

赵佳臻提起的心落回实处,将发簪插回髻上,对那少年道:“多谢聂公子出手相助。”

聂国成这才发现旁边站着的居然是赵桓熙的三姐,道了句“不客气”,又想再去揍那几人一顿,那三人见状不对,早捂着伤处落荒而逃了。

萱姐儿不服气地打量着聂国成,道:“刚才若不是我被裙子绊住了腿,才不需要你帮忙呢!”

聂国成也打量着萱姐儿,口中道:“大庭广众的,你若敢把腿露出来打架,回家就该你娘打断你的腿了。”

“你——”

见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赵佳臻忙拉住萱姐儿,笑着对聂国成道:“聂公子,明日桓熙放旬假,我们打算去马场骑马,你若有空,不妨一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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