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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国公爷还没醒。

张御医每隔五天来给他诊一次脉,每个月扎两次针。向忠天天给他擦身子,每个时辰都给他翻一次身,大热天的也没让久卧在床的国公爷生褥疮,照顾得十分尽心。

这日,殷夫人理完家,照例先去敦义堂问候国公爷的情况,回到嘉祥居时,发现赵佳贤来了,此时和赵佳臻姐妹两个都在徐念安的房里,手里拿着几件婴儿的春衫,道:“若是侄儿,就穿这松柏纹样的,松柏长青。若是侄女,就穿这梅兰纹样的,贞雅娴静。”

“四姐姐手真巧,这绣得也太好看了。”徐念安拿着小小的衣裳,赞不绝口。

殷夫人笑着走进去道:“哪来这么心急的姑姑?这么早就给做上衣裳了。我这做祖母的还未来得及动手呢!”

赵佳臻笑道:“是呀,您这个做祖母的自己是还没动手,不过是今日往绣房送一匹料子,明日又往绣房送一匹料子。我瞧着啊,待我这小侄儿抑或小侄女出生后,哪怕一个时辰换一件衣裳,这衣裳都是穿不过来的。”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赵佳贤起身给殷夫人打了招呼,这才道:“可不着急吗?先把给侄儿侄女的衣裳给做好了,过几个月说不得就得给外甥外甥女做了。”

赵佳臻脸倏地红了,伸手去掐她,姐妹俩笑成一团。

殷夫人在一旁坐了,温声问徐念安:“今日如何?早饭用得可好”

徐念安点头:“还与昨天一样,并无改变。”

殷夫人看着她还未显怀的肚子,喟叹道:“你这一胎不论是男是女,定然都是个体贴孝顺的好孩子,还在肚子里就知道不能让娘亲难受。”说到此处她抬眸瞪着赵佳臻和赵佳贤道:“不像她们五个,哪一个头三个月不让我吐得死去活来的。”

“哎哟,娘这是拐弯抹角地说咱们不体贴不孝顺呢,这可如何是好?”赵佳臻说着,正要拉赵佳贤来歪缠殷夫人,芊荷匆匆来报道:“太太,大老爷带着杜姨娘和朝大爷阳二爷两家人回来了,门子按您的吩咐拦着不让他们进门,正在那儿吵着呢。”

赵氏姐妹一听,都变了脸色。

徐念安要起身,殷夫人忙道:“你坐着,不用动,前院的事我去处理就好了。”

赵佳贤看着殷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忧心道:“怎么办?娘不会又被爹欺负吧?”

赵佳臻道:“不会,从桓熙去辽东的那一刻起,娘就已经豁出去了。如今弟妹又有身孕,她是绝不会让爹和庶房回来生事,搅得府中不得安宁的。只是爹毕竟是府中嫡长子,是她的夫婿,硬碰只怕会吃亏。”

她站起身来,道:“我去瞧瞧三叔和四叔在不在家,请他们去帮娘支应一下。”

前院角门,被拦在门外的赵明坤正大发雷霆。

“下贱东西,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都敢拦,再不滚开,打断了狗腿统统发卖!”

“他们是公府的下人,身契都在我手里,你拿什么发卖他们?”殷夫人从后头走了过来。

门子和护院一看她来了,忙让到一旁,恭敬行礼:“大太太。”

赵明坤一看这些人对待自己和殷氏的态度差别,更是怒火中烧,怒道:“殷氏,父亲重病,你竟敢将我拦在门外不让我回去探望他,你这是不孝父母,不敬夫婿,我休了你!”

殷夫人端着架子昂着头,将门外风尘仆仆面色憔悴的杜姨娘赵桓阳韦氏等人一一看过,目光扫过那几个孩子时略微软了软,再看到赵明坤时,又重新冷硬起来,冷笑道:“休了我?你也得有这个能耐才行。想探望公爹,可以,但只能你一个人进来探望,且探望过就走,不得在府中停留。其他人,一步也别想踏进来!”

“我看你是疯了!”也不知国公爷与平凉府的知府交代了什么,赵明坤这一年在那边受尽白眼困顿不堪,过得苦不堪言,如今好不容易趁国公爷重病昏迷逃回家来,竟然还被殷夫人给挡在门外,他一时哪里忍得住,上前两步就要与殷夫人动手。

殷夫人不动,护院们主动拦到她前头,挡住了赵明坤。

“殷氏,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如此行事,是真的不想要脸面了?”赵明坤自然不能自降身份跟护院打起来,喝斥又没用,只得气急败坏地朝殷夫人大喊道。

殷夫人看到赵明坤就恨,要不是这当爹的没用,代父从军的就应该是他,哪儿轮得到桓熙小小年纪替爷从军?若非念安有孕,这条命她都不想要了,还要什么脸?

“赶你们出去是公爹亲自发的话,如今不让你们回来,我也不过是遵从公爹的意思而已,说到哪儿,都是我占理。你不服,去官府告啊。”殷夫人轻蔑地说完,转过身吩咐门子和护院:“关门!”

门子毫不犹豫地当着赵明坤的面将角门砰的一声合上,赵明坤鼻子都差点气歪,喃喃道:“这泼妇,这泼妇……”除了谩骂,却又无计可施。

赵桓阳在一旁道:“哪有祖父重病不让儿孙回家探望的?殷夫人如此行事也太过了。爹,不若我们去找叔祖父他们,让他们给您做主。”

赵明坤经他提点猛的回过神来,道:“对,是我气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一点。父亲虽是重病昏迷了,可叔父他们还在。我就不信我堂堂公府嫡长子,还斗不过她一个嫁进来的外姓妇人!走,去你们叔祖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