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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清点头。

孟云献沉吟片刻,将那封手书收起,神清气爽:“韩使尊所言不错,这冬试举子倪青岚正是我等的机会。”

——

夤夜司听不见外头的雨露霏霏,夜里上值的亲从官在刑池对面的值房里用饭说笑,也有人给昏睡的倪素送了饭来,就放在桌上。

可她起不来,也没有应。

“那小娘子起不了身,只怕也不好用饭啊……”送饭的亲从官回到值房内,与同僚说话。

“怎么?你小子想去喂给她吃?”

有人打趣,“或是给她请个什么仆妇女使的?”

“咱们使尊可还没审过她,我这不是怕她死了么?”那亲从官捧起来花生壳朝贫嘴的同僚打去。

“等使尊过来,咱们再请示一下,给她找个医工瞧瞧。”

值房里毫不收敛的说话声隐约传来,倪素迟缓地睁开眼,看见阴暗牢狱内,那个年轻男人正在桌边耐心摸索。

倪素看着他双手触碰到放在桌上的瓷碗,他顿了一下,又摸到碗上的汤匙,随即慢吞吞地,一步步凭着感觉往她这边走过来。

“倪素。”

徐鹤雪不知道她已经醒了,在床沿坐下,轻声唤她。

“嗯。”

倪素应了一声。

徐鹤雪听见她这样快应声,他怔了怔,随即道:“你这一日都没用过饭。”

他捏着汤匙,舀了一勺粥,慢慢往前。

“左一点。”

倪素看着他偏离方向的手,嗓音虚弱又沙哑。

徐鹤雪依言往左了一些。

“再往前一点。”

徐鹤雪又试探着往前了些。

倪素的唇碰到汤匙里的热粥,她堪堪张嘴吃下去,可是看着徐鹤雪,她总觉得他的身形淡了许多。

细微的莹尘浮动。

她没有多少力气的手勉强拉拽他的衣袖。

徐鹤雪看不见,不防她忽然的举动,衣袖后褪了些,湿润的血迹,狰狞皲裂的伤口,纵横交错。

此时此刻,倪素方才想起,他如果擅自离开她的身边,应该也是会受苦的。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去请人写了手书。

倪素看着他拢起衣袖,她望了一眼灯火明亮的值房口,忍着剧痛直起身,乌黑的鬓发早已被冷汗湿透,她的脸色十分惨白,一手抵在铁栏杆上,重重地敲击牢门的铜锁:“来人,快来人!”

她高声呼喊更扯得嗓子刀割似的疼。

徐鹤雪不知她为何如此,却听值房那边有了动静,他便将碗放下,没有出声。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一名亲从官走近。

“请给我几支蜡烛,一个火折子。”

倪素轻轻地喘息,艰难说道。

徐鹤雪听见“蜡烛”两字,他纤长的睫毛微颤,没有神采的眸子迎向她声音所在。

几名亲从官不知她要蜡烛做什么,他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从值房里拿来几只没点的蜡烛,但基于他们夤夜司中的办事手段,他们给了火折子也没走,监视着那年轻女子从榻上起来,强撑着身体颤着双手,将灯烛一一点燃。

亲从官们只当她是怕黑,但他们还是收走了火折子,又担心她此举万一存了不好的心思,便将她点燃的蜡烛放到深嵌墙壁的,高高的烛台上,确保她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碰不到,这才放心地回了值房。

静谧的牢狱内灯影摇晃,那是倪素给徐鹤雪的光明。

到此时,徐鹤雪方才看见受刑后的倪素是怎样一番狼狈的形容,她浑身都是血,被汗湿的浅发就粘在她的颊边,她脆弱得不像话,无力地趴在榻上,枕着手背和他说:“我这样,其实并不想被人看见。”

徐鹤雪垂眸片刻,端起那碗粥,舀了一勺凑到她唇边:“我知道。”

他曾经,也不想被人看见。

“但是,我愿意为你点灯。”

倪素吃下他喂的这口粥,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