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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素靠着软枕,问。

“我阿爹正在给它喂草料吃,我方才过来,还见它一边吃一边在摇晃尾巴呢。”青穹听见她的声音,便转过头来,慢吞吞地说。

徐鹤雪安静地听,没什么反应。

“你从前的那匹马,叫什么名字?”

倪素问。

徐鹤雪想起今日乌络苏契勒所说的那番话,他闭了闭眼睛,“悬星。”

倪素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声,说,“真好听。”

“它长得很像悬星,对吗?”

徐鹤雪颔首,“它们同样有银灰色的鬃毛。”

不同的是,悬星的腹部有些杂色,而今日这匹马则是通体雪白,毫无杂色,唯有鬃毛泛着银灰。

徐鹤雪在军中多久,悬星便伴他多久。

荣与辱,它皆在侧。

“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悬星虽然不在了,可是它的小马来到你身边了,它那么烈的性子,只是嗅闻一下你的衣襟,就开开心心地跟着你走,它知道你是谁,也许,它生来就在等你。”

倪素看着他,“你不给它取一个名字吗?”

“对啊徐将军,也不知道它从前叫什么,不过,我想,它一定不喜欢胡人给它取的名字。”青穹将换了新蜡的烛台拿到倪素的面前,又吹燃火折,递给她。

倪素点燃烛火,也顷刻令徐鹤雪的眼睛恢复清明,他看清她苍白的面颊,细腻脆弱的颈项,那双看向他的眼睛。

倪素与青穹都在望着他,等待他给外面正在热情吃草的小白马取名字。

“我想让它跟着你。”

半晌,徐鹤雪对她说道。

“所以名字,由你来取。”

“为什么?你不喜欢它吗?”倪素愕然。

“不是。”

正是因为喜欢,徐鹤雪才想将它留在她的身边,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总需要陪伴。

他不能伴她长久。

这是徐鹤雪心中一直都很清楚的事,他不会再入幽都,亦不愿栖身九天,他来阳世里走的这一遭,是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我取也不是不可以。”

倪素的声音落来他耳畔,徐鹤雪抬起眼睛,看见她泛白的唇弯了一下,说,“反正跟着我,不也是跟着你么?”

没有一颗会跳动的血肉之心,他只有莹尘无声地浮动于他的衣袖边缘。

“嗯。”

他应了一声,神情无波。

“叫什么好呢?它长得那么干净雪白,要不然叫小白?”青穹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又觉得不妥,“它阿爹的名字那么有学问,它叫小白是不是不太好?”

倪素绞尽脑汁,好一会儿,她忽然神光一亮,抓住他的衣袖,引得莹尘飞浮落去她的手指,“我想起一句诗——日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

“我曾听兄长念的,它的阿爹叫悬星,它不如,便叫霜戈?”

“这个好!”

青穹一拍手掌。

徐鹤雪在他们两人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青穹立即转身出去,叫着“霜戈”这个名字,去跟他阿爹一块儿喂马了。

倪素被他重新扶着躺下去,肩上的疼痛令她抬不起左臂,她前额又冒出些冷汗,呼吸都发紧。

她又昏昏欲睡。

徐鹤雪看她的眼睛闭起来,以为她睡着了,便慢慢地扶着床沿起身,随即拿起一盏灯,走出去。

倪素睁开眼,看见帐帘一动,他的身影被掩盖。

她听见他入了隔壁的帐中,也听见他偶尔的轻咳,竹床轻响一下,也许是他躺了上去。

他不动了。

外面风沙吹拂,声声呼啸。

倪素在明亮的烛影间,看见被搁在桌案上的铜质面具。

狰狞而冷硬。

今日,

她见到了全天下最好的小进士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