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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老板要去河边收网,祝知非随手把塑料凳放下,隔着几步远喊楚喻,“校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楚喻对这些都挺感兴趣,“要!等我!”

老板头上套着头戴式探照灯,楚喻跟祝知非跟在后面。

河岸的斜坡浸水,滑,又黑漆漆的,他们没下去,就在岸边看。

祝知非在夜风里伸了个懒腰,前后不搭地说了句,“其实石头最开始不叫这名字。”

楚喻视线从河边收回来,望向祝知非,“那叫什么?”

“魏家强,哈哈哈,是不是很土?现在这个名字,是他自己改的,就在他爸跑了之后。”

祝知非语气很轻松,说给楚喻听,“光磊,光明磊落的意思。那时候吧,他家里被高利贷追债,什么恐吓啊,泼油漆啊,都齐了。石头说,他这辈子,绝不会像他爸那样,当过街老鼠,窝窝囊囊。”

“他要活得光明磊落。”

楚喻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他听着拉起渔网时哗啦的水声,开口,“很好的名字。”

“对,石头那文化水平,能取出这名字,不知道翻了多久字典,也是不容易。”

祝知非毫不留情地怼了一波魏光磊,扶扶眼镜,又道,“我跟陆哥,一直都挺在意石头到底要不要继续读书这件事。我们这样的家庭,注定只有通过读书这条路,才能往上。所以,陆哥还拽着石头,要给他补课。

但现在,我又觉得,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我家,虽然钱不多,但够温饱。没什么要我操心的,专心读书就功德圆满。石头不一样,他肩上已经扛起家里生计的重担了。所以,作为兄弟,我是不是……只需要尊重他的选择?校花,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对吗?”

楚喻没点头,也没有摇头,“我哥教我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强行插手旁人的人生,并不是一件好事,大概,生活就像饮水,冷暖自知?”

祝知非有点惊奇地看楚喻,“校花,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校花。”

“那你以为我是怎样的?”

祝知非摸摸鼻子,“呃,大概就是……何不食肉糜?哈哈哈,毕竟,你跟我,石头,成长环境什么的,差距真的远。”

楚喻瞪眼,“我又不傻!”

祝知非笑嘻嘻地赔罪,“嗯,我的错,我太想当然了。”

烧烤摊的老板正将渔网拖上来,祝知非扬声问,“怎么样,多少?”

老板乐呵呵的,很开心的模样,脸上的褶子都仿佛带着笑,“这些鱼没个脑子,全往网里蹿!”

祝知非大笑。

楚喻也笑。

觉得这一刻,很令人开心。

往回走时,远远看着破旧的烧烤摊,以及小方桌旁坐着的陆时和魏光磊,楚喻脑子里忽然盘旋起一个念头。

祝知非的目标是好好学习,考好学校,找好工作,赚钱,照顾家人。

魏光磊的目标,是还债,打理好汽修店,替母亲分担重担。

甚至烧烤摊的老板,目标可能是多招揽几个食客,多捞几条鱼,赚钱,养家,把孩子养大。

那……他自己呢,他的目标是什么?

楚喻脚步顿住。

他突然发现,活了十七年,他竟然说不出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从河边开车离开,没几分钟,就回到了青川路。

楚喻往四面看,惊讶,“离河边这么近?”

“对啊,”魏光磊指指方向,“那边,巷子绕完,直接往下走,就是河边。所以青川路住着还不错,有河风,夏天凉快。”

车开回仓库,魏光磊把卷帘门拉下来,锁上。

拍拍手上的灰,魏光磊看向楚喻,“你怎么回?要不就住下?”

楚喻摆手,“不麻烦了,我打个车回家,挺方便的。”

魏光磊也不勉强,又问陆时,“祝知非一会儿就奔家里做卷子去了,陆哥你呢,我们再续一个?家里有卤菜。”

陆时手插在牛仔裤口袋了,露出一截黑色护腕。

“不了,我送他。”

“啊?”楚喻不爱麻烦人,“我又不是女生,不用送我。”

陆时不说话,转身往外走。

最后还是送了。

不知道是因为赛车时,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太兴奋的原因,还是在车上吸陆时的血吸多了,一坐上车,楚喻就全身软软绵绵,眼睛睁不开。

还没开出多远,楚喻就头挨着玻璃窗,迷糊着睡了过去。

出租车开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沿途路灯不断后退,暖色的灯光透过车窗,落下层叠的光影。

驶入隧道。

视野里是一成不变的画面,陆时转过眼,看见楚喻的睫毛,在光线下,投落纤毫分明的阴影。

他睡得不太安稳,微微蹙着眉,手指屈着,松松握住袖口,呼吸安静又无害。

看了一会儿,陆时垂眼,伸手,把人捞过来,枕在了自己肩膀上。

动作很轻。

楚喻本能地蹭了蹭陆时肩膀处的衣料,无意识地呢喃出声,“陆时……”

驶出隧道。

街边人影稀疏,车窗外是飞逝的清冷霓虹,隔了几秒,陆时低低回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