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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陆时,并非有多么深厚的情谊,或是密切的关系,说到底,他们连认识,都还没有认识多久。

但陆时飞快地接受了楚喻的嗜血,甚至愿意一天一天不间断地供血。

不,甚至是陆时,比楚喻自己还要先发现“嗜血”这个问题。

楚喻捏着笔,无意识地在纸面上画出无数错乱的黑线,缠在一起,仿佛毛线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需要陆时的血,不,自己只需要陆时的血,这一点,对陆时来说,似乎存在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所以,在今天上午,他去仔细闻那股味道时,陆时才会反应这么激烈,问他,为什么要去闻别人的血的气味,别人的血比他的还好闻吗。

那一刻,楚喻承认,他被吓到了,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但现在回想起来,陆时好像,比他更加害怕。

章月山和李华最先发现不对劲儿。

他们两个坐在楚喻前面,对两人的关系是深有感触。

一开始不对盘,相互排斥跟对方坐同桌,愣是搞特殊地把桌子排成了一前一后。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两人开始偶尔说两句。

再到后来,校花三天两头地给陆时带鸡汤,陆时给楚喻补课更是补得兢兢业业。

这情况,还以为他们两个,是已经进入了和谐相处的前后桌关系,没想到眨眼之间,又跟一秒入冬了一样。

章月山搓搓自己胳膊,拖长了语调叹息,“啊,好冷啊。”

李华心有所悟,也搓搓自己的胳膊,感慨,“唉,真的好冷!这什么时候才能回春?”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忧愁——这寒冬何时才能过去?

梦哥过来玩儿,见章月山跟李华齐刷刷搓胳膊,讥笑,“哈哈哈你们两个弱鸡,让你们跟着我打篮球强身健体,就是不干。这还没到冬天,就冷出鸡皮疙瘩了吧!”

李华幽幽出声,“你,不懂。”

说着,他又小心瞥了一眼,发现楚喻趴着,姿势都没变过,不知道睡着没睡着。陆时正在刷题,脸色表情比之前又冷了一个度。

这一刻,来自西西伯利亚的寒流吹凉了他的心。

两个人之间的气压越来越低,直到晚自习结束,楚喻和陆时都没说上一句话。

楚喻几次回头,还是没说出话来。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说,他还没有完全想好。

铃声响起,梦哥抱着篮球飞快从后门冲出教室。章月山跟李华收拾好书包,朝对方打了个眼色,最后问楚喻,“校花,食堂,一起去吗?”

楚喻脑子里想着事,反应慢了两秒才回答,“算了,你们快去吧,我就不去了,我直接回寝室。”

也没拿课本,楚喻拎着没看完的漫画书,起身准备走。

陆时眼皮都没抬一下。

章月山和李华再次对视——看来,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前后桌情谊,这是已经翻船了。

楚喻花了一两个小时,才把漫画书看完,中间跑神次数他自己都数不清。

准备起身去洗澡,手机响起来,是祝知非。

“校花,你看见陆哥没有?”

“他没在宿舍?”

“没有,我去他宿舍敲了门,没在,食堂也没人。其实陆哥都这么大人了,我不该紧张兮兮的,但我这两天有点疑神疑鬼,总担心陆哥一个不爽,又去搞什么刺激的事情。”祝知非大声叹气,“我明明才十七岁,竟然就有了一颗老母亲的心!”

“应该不会的。”楚喻安慰祝知非,“我也在学校找找,一会儿联系。”

十月份的天气,下过雨后,夜里就凉了起来。

楚喻走之前,随手捞了一件外套,出了门才发现,是陆时的——

穿了就没再还回去,陆时没提,他也忘了。

把衣服套在身上,楚喻下楼。

学校里到处都亮着路灯,教学楼在深蓝的天幕下,只留下一抹漆黑的剪影。

到了楼下,楚喻裹了裹外套,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陆时。

陆时很自律,日常活动的地方,就是教室、宿舍和食堂,偶尔会跟梦哥去篮球场打打球。

想了想,楚喻决定碰碰运气,先去篮球场看看。

时间太晚,篮球场没有人在,旁边的路灯送了一点光过来,影影绰绰。

楚喻进去,左右张望,见没人,正准备换个地方找,余光忽然瞥见,篮球架下面,好像坐了一个人。

几乎只需要一眼,楚喻就能确定,是陆时没错了。

他走了过去。

陆时坐着,见到楚喻,也没有惊讶,“饿了?”

“没有。”

楚喻站了两秒,坐到了陆时旁边。

夜风吹过来,球场边种着的绿化灌木窸窸窣窣。

这样的场景,让楚喻想起他才发现自己需要吸血的那天晚上,坐在街心公园的台阶上,陆时也是这样坐到他旁边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楚喻才问,“手指上的伤口……疼吗?”

“不疼。”

楚喻想反驳,怎么可能不疼。用塑料吸管,生生扎开一层皮,想想都疼得厉害。

他脚后跟支在地面上,下意识地蹭了两下。

“陆时。”

“嗯。”

话到嘴边,楚喻又咽了回去。

没等他纠结出结果,陆时站起身,“先回去了。”

可是下一秒,他的衣袖被拉住。不重的力道,却挣脱不得,让他再动不了分毫。

楚喻收紧拽住衣料的手指,声音不大,声带甚至干涩,“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这样?”

楚喻有种,陆时在等着他表态的感觉。

像是默契。

整个下午,晚上,陆时都在等他的回答。

或者是,一个保证。

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楚喻仰头,对上陆时垂眼看下来的视线,“只有你的血好闻。陆时,只有你。”

陆时垂着单薄的眼睑,低低重复,“只有我?”

“嗯,只有你。”

瞬间,陆时身上所有的阴郁尖刺,都随着这句话,再次通通被压进心底最深处。

他笑了一下,云破月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