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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里带了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茫然费解,引得少年一双眼睛略弯弧度,他却并不说话。

此地前后并无村镇,唯有零星两个专供送文书情报或来往官员落脚修整的驿站,因而商绒今夜也只得与他露宿山林。

然而正值冬季,林子里也不知有多少饿红了眼的东西,商绒靠在火堆旁的石上并不敢入睡,因为她时不时总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

“睡不着?”

那道泠泠的声线落下。

她反射性地仰头,火堆已不见焰火,头上这片树荫浓密而漆黑,月光疏淡,她怎么也找寻不到少年半片衣角。

忽听枝叶颤动,积雪毫无预兆地砸在她的额头,冰冰凉凉一片,她还没来得及拂去,那道轻盈的身影已下来环住她的腰,飞身往上。

商绒坐在树上紧紧地抱住粗壮的树干,仓皇抬头时,穿梭于枝叶缝隙间的月光落在少年的脸上,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睑铺了极淡的阴影,他说,“睡吧。”

她身上裹了两件厚实的绒毛披风,他随手将她披风的兜帽拉上来遮掩了她大半张脸,耳畔偶有树叶沙沙拂动,商绒倚靠树干动也不敢动,却听身边的少年已没有什么动静了。

他这样,真的能睡得着吗?

商绒侧过脸,此时他已隐于斑驳月影之外的一片漆黑里,她一点儿也不敢随意动弹,又怕自己睡着掉下去,但最终,她还是没捱过困乏。

睡梦里,她总觉得自己像块悬空的石头,却一直稳稳当当的,掉也掉不下去,后来明净的天光刺激着眼皮,商绒不适地睁开眼,却发现有一根绳竟将她捆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睡意登时消散,她一转头,旁边树干上抱臂而坐的少年正在睨她。

“睡得安稳吗?”

少年饶有兴致地问她。

商绒看着他,眉头一点点皱起来。

她无声表达自己的生气,被他抱下树去,在涓涓细流畔洗漱,再到与他同骑一匹马赶路的半途她都一句话也不说。

在两个人的寂静中,她肚子饿的咕噜声显得有点清晰,脊背一下僵住,她没回头去看身后的少年。

她没听见他笑,只听他淡声道,“你昨日贪食,现已没什么可吃了。”

商绒一下想起来包袱里的几块糕点已被她吃了,她的脸颊隐约发红,才要说些什么,少年却骤然一拽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停步山道之中。

她一抬头,发现前面不远处有数名大汉脚踩泥泞,将几具浑身是血的尸体扔到右侧的山崖底下去。

与此同时,忙着将落在泥水之中的箱子重新放上马车的另几人听见了身后隐约传来的马嘶声,他们一下回过头来。

融了不少雪的山道湿漉漉的,两方视线蓦地相撞。

“折竹……”

商绒眼见那些人动了,手中提起的刀都是沾血的,她当即回头仰望他,少年隽秀的眉眼是冷的,却隐隐扬唇。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冷眼瞧着提刀而来的那十几名山匪,静待他们近了,当那刀锋擦着空气即将挥来的刹那,他徐徐开口,“诸位若能留我二人性命,我必修书请家中父母付给你们三万两。”

果然,刀锋带起风来拂开少年鬓边浅发,又忽然停滞。

那为首的大汉身形魁梧,脸上一道狰狞刀疤,那样一双凶悍的眼睛上下将这一对儿少年少女打量一番,随即他的目光落在那少年窄紧的腰身,躞蹀带上镶嵌的玉片金钩真是漂亮得紧。

“三万两白银?”他开口,嗓音粗粝。

折竹没有说话,只轻轻颔首。

“你会武?”那大汉注意到他躞蹀带上缠的软剑。

折竹摇头,轻声叹,“不会,只是出门在外用来装饰罢了。”

此话罢,那大汉再将他二人看了又看,随即又不知小声同身边人交谈了些什么,大约仍是抵不住这三万两的诱惑,他转头来,“你们下马,跟我们回寨子。”

不论是在渔梁河畔还是在山中小院,商绒都已见识过折竹的身手,这十几个山匪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可他又为何……

在被折竹带下马时,她忍不住拉拽他的衣袖,小声问,“折竹,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饿了?”

折竹垂下眼睛来看她,那样轻的声音里夹杂他意味深长的情绪:

“正好去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