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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缨心中疑虑更甚。

细微的雨珠坠在折竹浓密的眼睫,这般晦暗的光线里,他的神情被遮掩干净:“权力,是会推着一个人走的。”

“我一定要在梦石登上太子位前,将她带出宫。”

——

细雨不停,声息却小,商绒开着那道窗,不知何时便在罗汉榻上睡着了,夜风吹得那扇窗狠狠一拍,她又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坐起身,内殿里的灯已燃了半盏,少年仍没回来。

她心中不宁,拥着被子坐了一会儿,想起那两个傀儡娃娃,白日里她担心鹤紫发觉那些不属于宫中的物件,便将它们都锁到了她床榻的暗格里。

这会儿再无心睡眠,商绒起身扶灯,走到自己的榻前去,掀开被褥,推开底下的暗格。

两个傀儡娃娃静静地躺在一沓书信上,她将它们拿出来,而烛火照见那些书信上的字痕,她顿了一下,随即将灯放到一旁,从中拿起那些信件来,一一地看。

有一样夹在里头的东西落到了暗格的角落底下,她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她推开自己的那些杂物,将那个沉重的盒子以及那个精铜所制的小小的鲁班锁拿了出来。

这两样都不是她的东西。

她摸出底下的那只纸蝴蝶,上面的字迹清峻飘逸,并非是其它那些信件上娟秀的“明月公主敬启”。

而是——“只许簌簌看的秘密”。

商绒的眼睛无知无觉地弯起来,拆开纸蝴蝶,视线扫过那寥寥一行字:

“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暂借你的藏宝地一用。”

末了,还画了一个笑脸。

商绒用手指戳了戳那个笑脸,想起某夜她拉他坐到她的床上,给他看暗格里她从小到大自己珍藏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我觉得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这里,睡觉枕着它们,我会觉得很安心。”

那时,她对他这样说。

再将目光移向被她放在一旁的那只匣子上,在灯烛的映照下,那匣子冷冰冰又金光灿然,像是黄金所制,四角皆镶嵌有浑圆剔透的宝石。

匣子上有一把锁,她从未见过那样的锁。

匣子虽小,却很重,那把挂在上面的锁也很重,其中的精密并非此时借烛光便能用肉眼看清的。

忽然间,

商绒想起在蜀青的一夜,那时她方才发现少年腕上的旧疤,忍不住好奇的心思,过问了他的往事。

“我曾想摆脱我背负一样东西的宿命,厌极倦极,左思右想,唯一死了之。”

她脑海中浮现他的声音。

背负一样东西的宿命。

她伸手触摸那个冰凉的黄金匣子,其上镌刻的图腾神秘而复杂,再将那个鲁班锁拿起来,商绒在灯下细细地看。

殿外隐约的动静令她一瞬警惕起来,匆忙将匣子与鲁班锁重新锁入榻里的暗格,她赤足下床,掀帘出去。

“鹤紫。”

商绒看着窗纱上映出的影子。

鹤紫在殿外闻声便推门,外头风雨不止,声势渐大,鹤紫的裙袂与发髻皆被雨水漂湿,在门槛外躬身唤:“公主。”

“发生什么事了?”商绒问。

“陛下下了旨,撤换纯灵宫的侍卫,听说往后,咱们纯灵宫的守卫都由凌霄卫轮换当值。”

鹤紫如实说道。

什么?

商绒扶在门框上的手指蜷缩起来。

贺星锦本不欲打扰公主,只亲自挑选了十数名凌霄卫带淳圣帝旨意来与长定宫中人替换,但在月洞门外,蒙蒙雨雾中,他侧身衣袂擦过被雨水冲刷过的油绿枝叶,似乎瞧见不远处的那道殿门已开,有一道纤瘦的身影在那儿。

他还是穿过月洞门,踩着雨水走到那寝殿石阶底下,俯身行礼:“公主,可是打扰了您休息?”

“皇伯父为何忽然撤换侍卫?”

商绒听清他的声音,才恍惚地,视线落到他身上。

“是荣王妃入宫面见陛下,亲自请的旨。”

贺星锦垂着眼,恭谨地答。

“母亲……”

沾了的雨水的门框湿滑,商绒扶在其上的手支撑不住,她不敢置信般,后退两步。

她在禁宫十四年。

她母亲入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回入宫,也都是直奔纯灵宫来看她的。

这十四年,母亲从未与皇伯父见过一面。

也是因此,宫内宫外那些有关她身世的谣言,才一直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

可为何今夜,

母亲竟要冒雨缀夜入宫请来这样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