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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的梦石也有些惊异,他看着商绒松开他便跑去内殿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只听得叮铃哐啷一阵响。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书案上,想起昨夜烧掉的道经,还有那些写满祝文的青藤纸。

他惊觉,原来她并不是一字未抄。

只是昨夜都被她烧干净了。

见她抱着一堆东西掀帘出来在案上仔细挑选,梦石便走过去:“你如今连凌霜的话也敢不听了。”

“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商绒一边挑拣东西,一边说:“没有您与折竹一直为我遮风挡雨的道理,我自己的事,我想试着自己做决定。”

她仍是她,但梦石看她,似乎与他在蜀青认识的那个眉眼始终郁郁不得欢的小姑娘有了些许的区别,似乎是一夜之间的变化,又似乎是从在宫外的那些日子里便开始潜移默化。

倏尔,梦石想起昨夜在回宫前,那少年在马车中的那句:

“我在她身边,不只是为了陪着她玩儿的。”

无论是火烧证心楼,还是捉弄蕴贞与蕴华二人,那个少年来到她的身边,从一开始便为的是一点,一点地解开她心底的桎梏。

梦石此时,才明白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梦石回过神,见她将好几个装着糕饼的八宝盒,以及一些地契钥匙,茶叶糖丸之类的东西塞入包袱里。

“这些地契银票钥匙都是折竹的东西,如今我母妃一直让人看着我,那日幸好鹤紫没来得及翻到暗格最底下,梦石叔叔,请您帮我带给他。”

商绒原打算让梦石将黄金匣子与那个奇怪的鲁班锁都一块儿带给折竹,但她记得那是与折竹性命攸关的东西,她不敢贸然交出。

“那这些茶叶糖丸还有糕饼,”梦石指着那些东西,又发现好几颗又大又圆的珍珠与几个金元宝,他失笑,“簌簌,他若缺钱,还将他的家底儿都交给你做什么?”

商绒看清他眼底揶揄的笑意,她抿了一下唇,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您不能带给他么?”

“如今守在纯灵宫外的都是凌霄卫,我带这么大一个包袱出去,只怕太惹眼了些,”梦石摇了摇头,随即拿起来一个装满糕饼的红漆八宝盒,又将那些地契银票和钥匙都装在自己怀里,“就这些吧,只当是我从你这儿要了些糕饼吃。”

梦石离开纯灵宫后,便径自往文定门去,乘了马车出禁宫。

越发炽盛的日头几乎烤干了清晨时积蓄的浓雾,梦石的马车停在玉京城一条不起眼的窄巷里。

他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不多时听得外头一阵响动,他睁开眼,正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了帘子,随即便是那黑衣少年俯身进来。

梦石瞧见他抱在怀里的一个硕大的包袱,眼皮一跳。

见少年脸色有些不好,他便无奈地笑道:“如今商息照的人在盯着我,荣王妃的人也在盯着我,我来见你是要费一些工夫的。”

“哦。”

折竹将那个大包袱往座上一放。

梦石被怀里的东西硌得慌,忙将那些地契银票和钥匙全都掏出来给他:“簌簌说这是你的东西。”

折竹轻抬眼帘,神光一滞,红润的唇微抿。

“折竹公子?”梦石见他久无反应,便唤了一声。

“她让你还我?”

折竹的声线冷淡,然而那般沉静的眸子里却仍泄露一分不安与失落。

“她身边没有可信之人,纯灵宫到处都是荣王妃的耳目,她怕自己保不住你的这些东西。”

梦石如实说道。

只这么一句话,少年紧绷的心绪好似被无声地安抚下来,他审视梦石一眼,心知商绒绝不会将他的匣子交给梦石。

梦石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接了过去,便又去看他身旁的那个大包袱:“这些东西……”

“给她买的。”

折竹将包袱摊开来,里头几乎有各式各样的玩意,什么小陀螺,竹蜻蜓,木雕彩绘的小狗小猫之类的物件,还有一些糕饼糖丸,胭脂妆粉。

“……这陀螺怎么买了五个?”

梦石数了数。

“颜色不一样,不知道她喜欢哪个。”

折竹懒懒地答。

“你们两个,”梦石忍不住低笑一声,“什么都能想到一处去。”

折竹闻言,奇怪地瞥他。

梦石将放在一旁的八宝盒拿来递给他,“她也有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要我带给你,但我也不方便拿,只带了这盒糕饼给你。”

折竹接来,打开盖子便捏起一块花瓣状的糕饼咬了一口。

宫中的糕饼与宫外的糕饼自然是各有各的不同,这盒子里的,都是折竹在纯灵宫中最喜欢吃的。

“你这些东西我也带不进去,吃食倒是可以拿一些。”在其中拿了些油纸包,也不知里头是什么。

但他才拿起来,却被折竹夺了过去,梦石正不明所以,见他在里面翻找出来另一个油纸包递来。

梦石愣愣地接过。

“她最喜欢这个蜜糖糕饼。”

折竹说。

梦石没见他打开过油纸包,怎么他却能从中准确地找出哪一包是蜜糖的,但梦石还是接了过来。

折竹摸了摸放在八宝盒中的纸蝴蝶,却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问他:“她有没有哭?”

冷不丁地听少年这么一问,梦石一顿,随即摇头:“没有。”

马车内一时寂静下来,折竹倚靠车壁,将糕饼喂进嘴里,强烈的日光时不时地钻入帘内,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白皙无暇的侧脸。

卧蚕的弧度稍深,眼尾的小痣生动。

“那就好。”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碾碎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