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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捏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米糕,咬了一口,“他死了,我杀的。”

商绒闻言,一怔。

大真人也算是她的师父,纵然他们之间并无多少师徒之间的情分,但乍闻他的死讯,她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他做了什么?”

商绒知道,折竹不会无缘无故杀大真人。

“你可还记得帮我们离开星罗观的白隐?”

折竹将最后一口米糕喂进嘴里,一手撑着下巴来看她,见她点点头,他便微弯眼睛,接着道,“他啊,看起来是凌霜最得意的弟子,星罗观的观主,但其实凌霜将他养在身边,实则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放干他全身的血拿去炼长生丹,白隐帮过你我,你说,我该不该帮他?”

他跟说故事似的,语气跌宕起伏。

“该的。”

商绒不敢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放干全身的血该是什么样子,她思及自己面对了十几年的,大真人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也忘了吃米糕,望着折竹说:“大真人竟会做这样荒唐的事,白隐观主好可怜。”

大真人与她从不亲近,除了教授她道经,督促她修行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关切,但白隐既是大真人唯一的亲传弟子,又自小养在大真人身边,想必他对大真人的情分一定很真切,可越是真切,剥开这血淋淋的真相后,只怕他便越是难以接受。

商绒认真地想着,却不知折竹停在她脸上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他忽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是啊。”

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可怜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白隐。

“簌簌,我应该很快就能报仇了。”

他说。

商绒想起那两个被带回来的道士:“半缘,就是妙旬对吗?”

“嗯,他们师从半缘,用的却是天机山的功法。”

此前折竹还只是怀疑,但昨夜与那几名守在凌霜房中的道士交手,他才真正确信,半缘就是妙旬。

而妙旬,很有可能便是重伤他师父的人。

“可天砚山那么大,你要怎么找到他?”商绒问道。

“何苦去找,”

折竹扯唇,“他有心杀我,自会来找我。”

商绒还未反应,门外忽然传来姜缨的声音:“公子,第十五找到了。”

折竹闻声,他的神情微变,见姜缨走进来,他便问:“在哪儿?”

“他如今就在玉京,是他主动留了印记。”

姜缨恭谨地答:“他想见您。”

一个消失了几月的人突然出现,折竹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道:“那就让他来。”

一夜未眠,他眉眼恹恹的,与商绒在一块儿吃完了芝麻粥,又分了一个蜜糖饼吃,便迈着懒散的步子朝屏风后的榻上一躺。

“你当心伤口。”

商绒跟在后面,看着他那么重重地躺下去,她的眉头皱起来。

折竹一点儿也不在乎,明明很困了,看见她跟过来,他半睁着眼睛,说:“我有点渴。”

商绒忙转身去倒了一碗茶捧给他。

折竹翘着嘴角坐起来喝了两口,他又躺下去,思绪已经有些迟缓了,可是他还是不想闭起眼睛,反而问她:“你要不要吃糖?”

商绒摇头:“不吃。”

“哦。”

折竹淡应一声,室内寂静下来,他看她坐在一旁的桌边,手里还握着那个鲁班锁,面前翻开一本《丹神玄都经》。

昏昏欲睡。

眼睫垂下去又抬起来。

她的侧影在他眼中柔和而朦胧,外头的风声不真切,她翻动书页的声音偶尔擦过他的耳廓。

“你坐在这儿做什么?”他裹着几分困倦的声音响起。

商绒侧过脸来,看见少年半张脸抵在软枕上,雪白的衣袖后褪,露出来他筋骨线条极漂亮的手,看起来单纯又无害。

“我吵到你了吗?”

商绒的声音放得很轻,“我是想守着你的。”

万一他又要喝水,万一他饿了,万一……好多个万一,她想也想不过来。

“……没有。”

折竹呢喃似的说了一句,他高兴的情绪有点压不住,全都展露在眼睛与嘴角的弧度,他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一会儿,又回过头来,望着她,心中那几分期盼全藏在了他的语气里:“你困不困啊?”

“不困,”

商绒见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却不知他为什么还不肯睡,便又添了一句,“是不是我在这儿你睡不着?那我还是出去吧。”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还不忘拿起桌上的道经。

折竹盯着她片刻,负气似的,背过身去:

“笨蛋簌簌,你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