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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再看这一串红彤彤的东西,她闷声道:“我不爱吃了。”

池鱼无奈地看着何宛央道:“那人当真不在静亲王府了。”

沈故渊没有多想,反手就将糖葫芦塞进了自己嘴里。

吵着闹着要面圣的余承恩也染了天花,后悔不已地在家里养着,想尽一切办法求医。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说静亲王府曾经有一位大仙,神机妙算包治百病,京中便有不少人来堵静亲王府的门。

这位爷这一身风华,没走两步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池鱼走得艰难,被人推了一把,正想回头看是谁,手腕就被人拉住扯了过去。

然而,这场天花以玉清殿为轴,短短半个月,扩散到了整个皇宫。

沈故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头,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护着她往前走。

这毕竟也是沈故渊的后代,有他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这样想着,池鱼定了定心。

浑身一个激灵,宁池鱼觉得自己可能是见鬼了。不管是沈羲还是沈故渊,走在她前头都是从来不曾回头的人物,哪里管过她被人挤啊?今日这位是疯魔了不成,竟然这般温柔?

幼帝脸上已经起了红色的疹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吃了沈故渊的药的缘故,已经没有发高热了,小脸的颜色瞧着还算正常。

身子与他磕撞触碰,池鱼有些不悦地道:“您到底想去哪里?”

低咒一声,池鱼去到龙榻旁边,低头认真地看了看。

“你不是为了沈知白,想来求我吗?”身后的人低下头来,轻声道:“求人要有诚意,不能耍脾气的。”

池鱼站在原地平视前方,眼角余光瞥着这人从自己身边走过,一丝白发飘游在后头,满身的仙气。

眼睛微微一亮,池鱼扭头就抓住了他的衣襟:“你当真有法子能救他?”

略为可惜地摇了摇头,沈故渊道:“那我去吃了。”

眼波潋滟,沈故渊笑了笑:“有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问她这种问题?池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想。”

心里一喜,池鱼刚要说话,却被他下一句给堵了回去:“但要我帮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得好好想想要怎样才能讨好我。”

沈故渊没再回答她,却是朝她一笑,温柔地问:“你想吃糖葫芦吗?”

脸一垮,池鱼皱了眉。

“什么意思?”池鱼皱眉。

越过了人群,沈故渊道:“要是想放弃也可以,我就不送了。”

沈故渊挑眉,转头看向龙榻:“自然是会的,只是……我突然发现这世间很多的事情,都未必会如我想的那般发展。”

说罢,抬步就走。

心里沉了沉,宁池鱼问:“你会救他吗?”

池鱼白了脸,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不太妙。”沈故渊勾唇:“我找人拿了药,但不是很对症,只能看他的造化。”

沈故渊侧头,就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些恨,也带着些焦急忐忑,望着他道:“你想要如何,你说。”

池鱼垂眸,没敢再看他的眼睛,语气冷淡地问:“陛下如何了?”

沈故渊“嗤”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沈故渊的手僵硬在半空,似嘲非嘲地笑了一声,然后缓缓收了回去,打趣似的道:“就算你不接受我,也没必要跟防贼似的,我长得又不丑。”

要不怎么说宁池鱼是个情痴呢,对谁都这么痴啊。原先是对他痴,眼下,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变成了沈知白,为了他,哪怕要再度面对自己都觉得无所谓。

微微一惊,池鱼后退了一步。

笑着笑着,他觉得心疼得厉害,说不出来是怎的一种疼法儿,让他手指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对面这人眼里的神色很奇异,似是在回忆什么,又惋惜又庆幸。他大抵是不知道她恢复了记忆,所以只管用那双经历了无数波折的眼看着她,眼波缓动,情绪蔓延。看着看着,竟然伸手想来碰她的头发。

面前的人嘴唇微微泛白,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池鱼皱眉,刚想问他一句怎么了,就见那苍白的嘴唇一碰,吐出一句话来:“我想要如何,你最清楚。”

池鱼觉得自己浑身都僵硬了,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浑身的血都是一凝,池鱼看着面前这张脸,手上比脑子的反应还快,一巴掌便扇了上去。

沈故渊收了手,慢慢站起来,身上的衣料摩挲得簌簌作响,他抬头,漫步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啪——”

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对这人的冷漠,又想起再久之前自己对他的执着,池鱼捏紧了拳头,板着脸没吭声。

声音响彻整条街,四周的人都停下了步子,不明所以地看热闹。

勉强勾唇,他道:“你倒是不怕死。”

沈故渊被打得微微侧头,嘴角磕在牙齿上,微微溢出些血来。他伸手抹了,轻笑着低头看她:“是你问的,作何又打我?”

他有好久没有见过她了,还以为再见不会有什么波澜,谁曾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她,心便骤然疼起来。

“我原本只是觉得你自私。”宁池鱼冷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无耻呢?”

沈故渊伸手给幼帝塞了药,听见动静,缓缓侧头,就看见一脸呆滞的宁池鱼。

“我无耻惯了。”沈故渊道:“是你先前忽略了。”

池鱼的步子僵了僵。

先前的宁池鱼,眼里只有他的好,哪里会当真觉得他无耻?而眼下,她气狠了也看透了,怕是觉得他面目可憎。

一袭红衣从床榻边蜿蜒落在地上,满头华发随着主人的动作垂了下去,散在明黄色的锦被上。

沈故渊低笑,拉起她的手来看了看,挑眉问:“疼不疼?”

池鱼照做,踮起脚,轻轻地撩起隔断处的纱帘。

一把甩开他,宁池鱼扭头就走。

玉清殿里安静得很,连多余的宫人都没有。御医在内殿里洒着药水,见她进来,连忙让她将面纱系好。

“喂。”沈故渊在她身后喊:“不救沈知白了吗?”

静亲王一转头,池鱼就钻进了大殿。

这人压根是在捉弄她,她与其跟他在这里耗,不如回去多陪陪知白。

于是,他没拦她了,反而是将自己的父王拉到旁边,道:“儿子有事与您商量。”

握紧了拳头,她没回头,一步步走得越来越快,最后朝着马车就冲了过去。

静亲王很不能理解,沈知白却是知道,宁池鱼这一世亲人早亡,举目无亲,血脉对她来说,是个很温暖的东西。里头的幼帝与她血缘相关,眼下生死难测,她自然不可能过而不看。

街上人来人往,买菜的大婶和卖饼的阿婆都回头看向站在街中间的那个人。那位公子生得真是俊朗啊,只可惜好像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分明是站在人群里的,却孤独极了。

池鱼沉默,想了许久还是道:“我想看一眼,就一眼。”

一个没忍住,阿婆给他塞了个饼,安慰他道:“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吃个饼,甜的,吃完了就没有烦恼了!”

静亲王摇头:“我们都不敢进去,里头的太医也是战战兢兢,你莫要拿性命开玩笑!”

沈故渊缓缓低头看着手里的饼,轻笑一声,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我不碰他。”拿出手帕遮面,池鱼道:“这样总没问题吧?”

甜是挺甜的,但是烦恼的事情,却是一件都少不了。

“回来!”沈知白拉住了她,皱眉道:“天花会传染,你不要命了?”

摇摇头,他转身往月老庙的方向走。

池鱼提着裙子就要往殿里走。

沈知白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池鱼坐在他床边,眼睛活像兔子眼似的。

“是身边有宫人不干净,便染上了。”静亲王皱眉:“御医已经想法子救治了,但陛下一直反复发高热,,明日怕是就瞒不住了。”

“你……”他嗓音沙哑:“几日没睡觉了?”

倒吸一口凉气,池鱼瞪大了眼:“怎么会?他不是一直在宫里待着吗?怎的染上了天花?”

池鱼扁嘴,委屈地伸了两个指头:“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四下只有他们三人,静亲王终于松了口:“天花。”

身上各处都有些痒,沈知白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苦笑了一声道:“看来我运气不太好。”

余承恩带着人又纠缠了半个时辰才悻悻离开,等人一走,池鱼立马问:“陛下是出什么事了吗?”

说着,又觉得不对劲,皱眉看向池鱼:“你为什么在这里坐着?还不出去?!”

直觉告诉池鱼,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眼下形势不对,她也不敢贸然开口,就与沈知白一起站在静亲王身侧。

池鱼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纱,咧嘴笑道:“我不怕的!”

沈知白轻轻拉住池鱼的衣袖,颔首后退一步:“听父王的安排。”

笑着笑着,眼睛就更红,她哽咽着道:“怪我,若不是我非得往宫里跑,你也不至于会这样。”

静亲王摇头道:“明日吧,等明日陛下醒了,你们再进去看也不迟。”

“与你有什么干系。”沈知白轻咳两声:“是我非要跟着你去的,怪不到你头上。”

微微一愣,池鱼看了静亲王一眼。

天花可是要死的,这人竟然还有心情揽责任?池鱼哭笑不得,伸手就想去拉他的手。

“侯夫人!”余承恩轻笑一声:“咱们这么多文武重臣在场,都没能进去,您觉得您进得去吗?”

沈知白躲得飞快,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池鱼,我不跟你开玩笑,你现在出去,换大夫进来照顾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