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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皎霜院外头的亭子里,戚寸心将今天的事都同戚氏说了,末了,她小心地偷看了一眼戚氏的脸,又添一句,“姑母,他长得也不是很周正……”

“你才见过几个男子?”

戚氏皱着眉,闻声抬头,摸了摸她的鬓发,“知道什么周正不周正的?他那模样虽不算出挑,但也不算差。”

明明见过的。

她已经见过最出挑最好看的人。

但戚寸心闷着脑袋憋了会儿,也没跟戚氏透露半分,更没反驳。

“那他还打小孩,还只听他娘的话。”

她小声说。

戚氏闻言,神色便也有些复杂,其实她心里清楚柳家人若答应这门亲事,怕也是想要和姨娘再亲近些,她原想着,若是这样,柳家人应该也会待戚寸心好一些。

“我原先见他时,瞧着他识文知礼的,说话也温柔,还以为他是个脾气好的,这事是姑母看错了人。”

当日她随姨娘去柳家时,那柳希文也不是这样的做派,可谁知私下里,又是变了个模样。

戚氏是真心想给戚寸心找个好人家,哪知这柳希文是个惯会由着母亲的,她不难去想戚寸心若真的嫁了过去,那明里暗里,要受多少委屈。

这事是姨娘牵的线,自是不能贸然下了姨娘的面子,可戚氏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将戚寸心送到火坑里去,她拍了拍戚寸心的手,“这件事作罢。”

“可姨娘那儿怎么办?”戚寸心望着她。

“姨娘那儿你不用担心,”戚氏朝她笑了笑,宽慰道,“我在姨娘身边好些年了,她待我自是不同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戚氏却并不想同苏姨娘直说,只是思忖着戚寸心方才说的那番话,打算从柳希文的母亲那儿着手。

“这事儿我也不听你一面之词,免得是你哄我,”她松开戚寸心的手,正了正神色,“我自个儿叫人查去,若是真的,这事便作罢,若是假的,”戚氏瞧着自家的侄女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你可记着,即便没了一个柳希文,我也还是会给你相看其他男子。”

“你也别生姑母的气,”

她轻叹着说,“寸心,我这辈子都是要跟在姨娘身边的,她与我是主仆,她在这深宅里,我便要在这里,但你不一样,我不希望你留在这儿,你要有个自己的家。”

“姑母……”戚寸心呐呐地唤了声。

“好了,日头盛,你回去吧。”戚氏站起来,转身便要往亭子外头走。

“姑母!”

戚寸心却忽然叫住她。

戚氏只听她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我已经有想成亲的人了。”

“你说什么?”

戚氏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蓦地转身,瞧见戚寸心站在那儿,她便往回走了几步,压低声音,“戚寸心,我没听错吧?”

戚寸心不说话了,她忐忑得很,连看姑母的眼睛都不敢。

戚氏眯起眼睛打量她这副模样,“你真不是哄我?那你说,你瞧上的人是谁?住在哪儿?叫什么?”

她这好一通盘问,令戚寸心更慌张了,她支支吾吾一会儿也没说出个名字来,最终她只扔下一句,“我还没问过他,我不能说!”

说罢,她转身提起裙摆便跑了。

戚氏在后头笑了声,“就知道你这丫头是哄我。”

戚寸心没听到戚氏的话,她只顾跑,一路跑回了拱月桥后面,打开那道隔绝了荒芜废墟的木门,跑回那个荒芜的院落。

少年倚靠在栏杆上,手里握着一卷书,那是昨日戚寸心买回来给他打发时间的一本游记,他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或听到推门的声音,他随即抬头一望。

那个姑娘站在太阳底下,或因跑得太急,她白皙的脸颊添了些红晕,直到她喘着气跑上木廊来,他又看清她鼻梁的小痣似乎也更为殷红了些。

她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喘气的当口,忽然连名带姓的唤了他一声。

少年眼睫微动,有些惊诧。

“这个给你吃。”

她把犹如琥珀般晶莹的糖葫芦递到他面前。

她拿了一路,表面的糖衣被烤得有些化了,谢缈瞥了一眼,才接过来,轻声问,“你怎么了?”

“我今天去看柳公子了。”

她扶着腰站直身体。

“我知道。”

他拿着糖葫芦,迟迟没吃。

“可是他长得也没有很好看,身量也不算高,还把小孩打进医馆了,还只听他娘的话。”

她说。

他应了一声,等她的下文。

“你说你没有家,那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她却忽然转了话题。

谢缈微顿,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她,“你是想我走?”

戚寸心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她有些踌躇,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脸颊又添了些温度,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有别的打算,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成亲吗?”

“我姑母她待我很好,她总想我能早些成亲,可是我又不想就这么跟生人成亲,即便今天搅黄了个柳公子,明天也不知道还会有谁,”说出这些话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但此刻她也没什么退路了,“你不用考虑别的,不用考虑我救你的那件事,我知道成亲对一个姑娘很重要,对男子应该也很重要,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如果觉得我不好,那么就不要答应我。”

她说得很真诚,且并不希望他因为她救过他的这件事而影响了他的判断。

但她等了片刻,却迟迟没等到他开口。

周遭很安静,她变得有点懊恼,“你就当我没……”

“若你嫁给柳公子,你会死吗?”

他忽然打断她。

戚寸心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她也认真想了一下,想起那老板娘字字句句里透露的嫌弃,想起那个被柳希文揍进医馆的小孩,还有他那副唯母是从的模样……她不由郑重地点了点头,“可能会吧。”

可能会憋屈死。

她又听到他轻声问,“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你就不会死吗?”

戚寸心摇头。

他又没有家人,当然也不可能有那些家长里短的糟心事折磨人。

可谢缈垂眼看她,一双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却藏了几分耐人寻味。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碾碎入风里:

“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