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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呢,姑娘。”

子意伸手轻拍她的后背。

子茹也下了床走了过来,“姑娘,您可是做噩梦了?”

“我梦见缈缈了。”

盛大的雨声令她心中慌乱,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襟,“他流了好多血……”

子茹摸到她的手是冰凉的,便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将戚寸心裹在里面。

“姑娘,梦都是反的。”

子意安抚她道。

小黑猫正窝在靠墙的床榻里侧,它懵懂地睁着一双圆眼望着她们三人,干脆舔起了自己的爪子。

戚寸心之前常随身带着的忍冬花布兜自她中了蛊毒后就再没碰过,他们上迦蒙山时,还是子茹替她拿着的。

这段日子,她几乎都忘了它。

直至此时,子茹将被子扯来裹到她身上时,她才见床榻里侧的被单底下露出来的一截青色带子。

子茹将它藏在了那儿。

戚寸心只伸手将被单扯开些,便见布兜上的扣子却是开的。

“姑娘,这是有人动过了?”

子意的脸色变了。

戚寸心将布兜拿过来,将里头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她的一袋碎银子,几盒香膏,一些零散的首饰都在里面,一样没少。

鲛珠步摇她一向是贴身放的,并没在这里头。

“有人怀疑我们的身份了。”

她笃定地说。

紧接着,她的手触摸到布兜的底部,总觉得有些硬硬的,内衬的布料有些薄,早前就破了个小洞,戚寸心还没来得及缝补。

她的双指探进去摸索着,抽出来一张又一张整齐叠好的银票。

转眼便是厚厚的一沓。

“这些银票……”子茹一下愣住了。

戚寸心的手指探到最里面,触摸到有别于银票的单薄柔韧的纸张。

她取出来,借着子意拿近的烛火,将那张纸展开来。

纸上描摹地形的墨迹明显有些陈旧,右上方则有一行小字透露地图最中央标注出的那座凌空的险山名唤“星危”。

而星危山的主人正是谢缈的母亲——裴柔康。

一瞬之间,戚寸心忽然想起还在月童皇宫时的某个春夜,少年乖巧顺从地陪着她看一本《恶鬼集》时,她谈及自己小时候被邻居的小孩儿装鬼捉弄,每到七月十五的鬼节,她都会怕得不敢睡觉。

然后她的母亲每年七月十五都会给她买辟邪的糯米糕吃。

可她问及他的母亲,他却认真地想了很久,才说,“她只给过我一样东西。”

那时她不忍再问。

今夜却在这张地图上找到了答案。

他作为郡王时没有封地,然而却有“星危”二字作封号,原来这两字也不是空穴来风。

星危山在两百年前是精通机关术的巧匠李蔚然为逃避被当时的帝王几次三番招入皇城服役建造禁宫的旨意而在彤海附近所择出的一座巍峨险峻的荒山。

李蔚然不愿自己的子女与几百学徒被当时的旧朝帝王一道圣旨招入宫中世世代代为官奴,所以便与他们藏在彤海荒山世代百年,将当初的荒山上下改造成内藏万种机关的奇山。

山上有一座最高的山峰直插云端,仿佛连接天河云海一般,夜里总有星辰闪烁,远看便如悬于山巅,摇摇欲坠一般。

故,荒山得名——“星危”。

谁也不知星危山以山石草木为壁垒,封存了其背后怎样的一番天地。

李氏耗时百年建造的“桃源”,原来不是一个荒诞的传说,两百年后,它成了裴柔康留给谢缈唯一的遗物。

或许是乱世之下,她也曾隐约窥见几分谢缈将要经历的血雨腥风,所以星危山,是她留给他的退路。

可如今,这地图却在戚寸心的手里。

泛黄的纸上有一处的墨迹是新的,她认得他的字迹,一笔一划骨肉清峻:

“若等不到,便不必等。”

“这世上是有一个桃源的,戚寸心,我把它送给你。”

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遇水也难湿的春膏笺上,窗棂外雷声滚滚,她捧着这张薄如蝉翼的纸,眼睛几乎看不清他的字痕。

她想起他离开前的那个雨夜,少年依依不舍的声音仿佛又落在她的耳畔:“娘子,我会很想你的。”

她再也压制不住,失声痛哭。

他那么倔强,一身的傲骨从不允许他在待他不公的这个乱世里回头去看他的母亲留给他的退路。

他要在那样的泥沼旋涡里,哪怕是死。

“姑娘……”子茹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戚寸心挣开子茹裹在她身上的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她脑海里全是梦里那少年身上殷红的血,她哭得声音近乎嘶哑:

“我要快点回月童,我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