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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玉撑着下巴听着,小口小口地撮着鸡汤,看他们已经开始讨论江家回京之后皇帝会怎么做了,才笑眯眯地打断:“紫阳君到边城多久了?”

就梧算了算,答:“一日有余。”

“他做了什么?”

“安顿江府的人,与边城郡守议事。”就梧挑眉,“好像还准备了不少干粮盘缠。”

这么一说,还真不像是要回京送死的模样。清弦“嘿”了一声,摸着下巴道:“那咱们是不是有好戏看了?”

照这样来看,怎么也得打起来啊。

一碗鸡汤见了底,怀玉抹抹嘴。垂眸道:“北魏要乱啦,咱们赶紧回老巢,才有几日清闲日子过。”

就梧点头,又皱眉:“咱们没马车了,四个城门口都贴着通缉画像,陆掌柜又重伤未愈,现在要走可能很难。”

怀玉问:“陆景行那伤,大夫是不是说必须躺着啊?”

“是。”就梧点头,“所以要他坐车出城的话,可能……”

“没事儿,我有法子!”李怀玉拍拍手就站了起来,“保管他能舒舒服服地出去!”

屋子里众人看她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佩,真不愧是聪明绝顶的殿下啊!这种困境里都还有办法!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的面前多了一副棺材。

“怎么样?”李怀玉得意地拍了拍棺材盖。“里头铺了棉被,又暖和又舒服,保管让他躺着出城!”

众人:“……”

就梧突然觉得,陆掌柜的脾气是真的好啊,这么多年没掐死他们殿下,实在是心怀慈悲。

“李怀玉,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动不了,所以揍不了你?”陆景行气得手都哆嗦了,“我还没死呢,你就要给我出殡了?!”

怀玉一边往自己袖子上捆白布,一边安抚他:“又不是真的出殡,权宜之计嘛!谁让你伤这么重?”

“你们被通缉,我又没被通缉!”陆景行咬牙,“我自己出城就行,大不了出去了再汇合!”

“你想怎么出去啊?”怀玉挑眉,蹲在床边跟他比划,“不躺棺材你就得让两个人抬不是?陆掌柜这么风流倜傥的人,被人抬出城,看着好看吗?”

想了想那个场景,陆景行沉默了。

男人可以不英俊,但一定要有气势!他堂堂北魏第一风流公子,怎么能把自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那还是躺棺材吧。”想了许久,他屈服了,“你准备妥当些。”

“我办事儿,你放心啊!”怀玉咧嘴就笑,扯了扯自己袖子上的白布,“咱们都商量好了,你是城南的某掌柜,就梧他们扮成送葬的家丁,仪仗都在外头,马上就能走!”

看她一眼,陆景行问:“你扮作什么?”

他的未亡人?那就该换丧服吧,就袖子上这一点白……

打散自己的头发,怀玉随手就扎了个男人的发髻,拿发带捆好,粗声粗气地答:“你爹。”

“……”

就梧等人正在门外等着抬人呢,冷不防就听得屋子里一声怒喝:“李怀玉!”

“哎呀哎呀。”躲过他用力掷来的枕头,怀玉嬉皮笑脸地道,“我这张脸的画像可贴在城门口呢,不贴个胡子当你爹,怎么蒙混得过去?哇,你别激动!不当爹当个叔伯也行……”

里头呯里哐啷的声音很是激烈,就梧听着,犹豫地回头问:“要去劝劝吗?”

众人齐齐点头,殿下还怀着身子呢,她再混蛋也不能伤着呀。

于是,李怀玉躲闪之间,就见门突然被推开了。与她关系最好的四个面首齐齐跨过门槛,动作整齐地朝陆景行一拱手:“掌柜的息怒。”

“看看,还是他们对我好!”躲在椅子后头,怀玉感动极了。

陆景行凤眼微眯,半撑着身子看着他们:“我为什么要息怒?”

四个人相互看了看,齐声答:“积德行善!”

李怀玉:“……”

院子里一点出殡的气氛也没有,打打闹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过年。丹阳长公主终于恢复了她以前的德性,拍着桌子大吼道:“我不介意多给你们准备几个棺材,让你们全躺着出去!”

陆景行冷笑:“就梧,给她准备一个,她身子也不好,该躺。”

“你敢!”怀玉捏着一把胡子就往脸上贴,“我等会换个白胡子,直接当你爷爷!”

“你还是把头发一起弄白吧,直接当我祖宗。”陆景行撇嘴。

就梧等人失笑,捂着嘴不敢让殿下察觉,可怀玉眼睛尖啊,看见了就叉腰:“你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声音里七分佯怒三分笑意,像与人打闹生气的小孩子,无忧又无虑。飘过高高的围墙,被秋风卷上了天。

围墙外,江玄瑾沉默地站着,听着里头的声音,似嘲非嘲地笑了笑。

一切准备就绪,怀玉也伪装妥当,众人终于出了门,长长的送葬队伍径直往西城门而去。

“放心吧。等会到了城门口我就开始哭。”怀玉站在棺材边对就梧道,“一般来说城门口的人是不拦出殡的,但他万一要是拦了,你们就该塞钱的塞钱,该说好话的说好话,总能混出去。”

就梧点头,众人都不是特别紧张,毕竟这法子很少有人能想到,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然而,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们还是被人拦下了。

“官爷行行好。”清弦上前,拿着一包银子就往人手里塞,“我家老爷赶着入土呢,你们这一个个地查,要耽误多少时辰啊。”

掂量两下那银子的分量,守门的护卫眼眸一亮,侧身就想放人。

“站住。”旁边走过来一个将领,看他一眼,转头对清弦道,“上面有令,出入城门都得盘查。”

守卫一愣,连忙跟扔烫手山芋似的把银子扔回清弦手里。

清弦错愕,回头看了一眼。

这么严?还以为紫阳君要跟皇帝杠上,紫阳之地的皇令不会太遵行呢。真让他们盘查,定是要认出几个画像上的人的。

怀玉正在假哭,见状就颤颤巍巍走了上来,嘶哑着嗓子用老头儿的声音道:“你们还是不是人呐?我儿子死得这么惨,你们还要盘查?”

她脸上贴着托腮胡子,脸色蜡黄,弯腰驼背的,真像极了一个老人家。

将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正想说点什么,头顶上就有人嗤笑了一声。

这声音熟悉得很,以至于一听见,李怀玉就浑身一僵。

清弦抬眼,就见高高的城楼之上,江玄瑾负手而立,像是在看远处的风景。可他这气势压人,摆明是发现了他们,只是没直说。

走不了了。

怀玉眯眼,有些莫名其妙。不帮她就算了,她自己想办法。可他反而来拦着是什么意思?

“今儿这日子似乎不太好。”她扭头道,“回去再守守灵吧。”

与其被在这儿当场揭穿,不如快些离开。

出殡队伍调了个头,开始往回走。然而没走两步,背后就有人跟上来,轻轻按住了棺材。

“不是说赶时辰?”江玄瑾脸上满是讥诮,“本君送你们一程?”

就梧等人下意识地就护在了怀玉身前,怀玉黑了脸:“不必了。”

“怎么?不下葬了?”目光落在那棺材上,江玄瑾道,“不是该入土为安吗?”

你才该入土为安!

知道他是故意找茬,李怀玉也懒得伪装了,站直了身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道:“君上不想办法应付陛下,倒是有空来为难我?”

后头城门口站着的将领神色疑惑地看了过来。

江玄瑾看他一眼,眼神微暗,也没空多解释,只道:“你们若是不出去,那可就得往本君那里走一趟了。”

还往他那儿走?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棺材里的陆景行都听不下去了,使劲顶了顶棺材板。

察觉到不对,江玄瑾伸手就将盖子给摁了个严实。

“走不走?”他有些不耐烦。

这是紫阳,他的地盘,他说走,她拒绝有用吗?李怀玉哼笑,拂了衣袖很是潇洒地道:“开个路。”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人还想干什么。

见队伍又重新动起来,江玄瑾才朝背后的乘虚道:“城门口那个。”

“明白!”乘虚点头,与队伍逆行,回去城门前就朝那将领拱手,“大人,郡守有请。”

紫阳在他的名下,虽然从未来过,但紫阳诸事,每年都是由各地郡守上报给他,再行处置的。故而他一来,这边城的郡守立马投诚,并明说了城中有帝王耳目。

李怀玉闹这一场倒是好。耳目直接就露了形,叫他抓了个正着。

看了看她的侧脸,江玄瑾抿唇。这人多半以为是他让人拦出殡队伍的,瞧着还有些恼意。

他没多解释,误会了也挺好,他要是说城门口是可以随意进出的,那她肯定就同陆景行他们一起走了。

紫阳君落脚的地方是郡守府,偌大的院子就给他一个人住。李怀玉进去就扯了脸上的络腮胡子,再让就梧他们把陆景行捞出来透透气。

“君上想做什么?”李怀玉开门见山地问。

江玄瑾道:“各位在边城多歇一段时间也无妨。”

“歇?”怀玉看他一眼,“京都传来的消息您没收到?”

皇帝真跟他杠起来,这边城是可以歇的地方吗?

伸手倒了一盏茶,江玄瑾曼声道:“不必担心。”

谁担心他啊?都在担心自己的小命好不好?怀玉还想再说,可看看他背后,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御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