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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灵犀是去谒见薛右相。

薛岑的这位祖父是文官之首的右相,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老人家是虞灵犀此时能想到的,最后的希望了。

大雨天的夜来得格外早,暮色四合,街上行人甚少。

不过一刻钟,虞灵犀的马车便停在了薛府门前。

前来开门的是薛府管家,听闻虞灵犀的来意,便挂着笑窘迫道:“二姑娘来得不巧,我家两位大人皆在宫中伴驾,尚未归府。”

薛右相不在,虞灵犀刚燃起的希望灭了大半。

想了想,她又道:“薛二郎可在?”

“这个……我家二郎也不在。”

管家歉意道:“二姑娘有什么要紧话不妨同我说,待几位主子归来,我代为禀告便是。”

来不及了,只能另想办法。

“不必了,多谢。”

虞灵犀道了声“叨扰”,转身上了马车,赶回去和虞辛夷另议对策。

她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父兄坠入党争的陷阱之中。

谁知回到府中,才听侍卫说虞辛夷刚出门去了。

虞灵犀蓦地涌上一股不祥之兆,顾不得擦干身上雨水,问道:“她去哪儿了?”

“属下也不知。”

侍卫道,“不过,大小姐是穿着百骑司的官袍出府的。”

官袍?

这么晚了,阿姐无需执勤亦不可能入宫面圣,穿官服作甚?

想起今日方才阿姐谈及太子时的愤怒与焦急,虞灵犀只觉当头一棒:阿姐该不会,直接去找太子求情了吧?

“阿姐出去多久了?”她呼吸发颤。

侍卫答道:“刚走,不到一盏茶。”

太冲动了!

太子布好陷阱,就为了逼虞家屈服,阿姐此时去东宫无异于羊入虎口。以太子的性情手段,怎会让她全身而退?

谁也不知太子会做出什么来,虞灵犀越想越心冷。

重生这么久,她第一次涌上如此恐慌。父兄已经深陷困境,阿姐决不能再出事!

眼下唯一能压住太子的,只有宫里那两位。可普通人根本无法入宫,得找皇族中人帮忙……

虞灵犀抬眸,命人将虞辛夷的佩刀拿来。

她抓着刀鞘交给侍卫,沉声道:“你拿着阿姐的佩刀去一趟南阳郡王府,告诉小郡王,虞辛夷被困东宫,性命堪忧,求他看在阿姐曾舍命救过他的份上,速速入宫相救!去!”

侍卫慑于她眼底的沉静,不敢怠慢,忙双手接过佩刀,翻身策马而去。

可太子必定不会让宁子濯进东宫坏事,若想救阿姐,宁子濯须得入宫请来皇上或是皇后。

来不及了。

得设法拖住太子,给阿姐争取时间。

想到这,虞灵犀心下一横,吩咐胡桃道:“备马,去东宫。”

夜雨倾盆,马车沿着永兴街疾驰。

因太过颠簸,案几上的茶盏与果盘皆咕噜噜滚落,虞灵犀岿然不动,敛裙端坐,膝上掌心横躺着一支打磨锋利的金笄。

她很清醒,太子贵为储君,若她刺伤了太子,只会让虞家满门陷入更难的境地。

所以这支金笄并非为宁檀准备,而是为她自己。

虞灵犀知道,宁檀对她的兴趣胜过对阿姐,这是她唯一能拖延时间、换出阿姐的机会。

若是宁子濯搬不来救兵,那她只能……

“什么人?”

赶车的马夫惊叱,忙勒紧缰绳“吁”了声。

马车猝然急停,虞灵犀被巨大的惯力甩得往前倾去,忙攀住车壁,车内的东西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案几上的烛台倒了,四周一片黑暗。半晌,虞灵犀才找到呼吸似的,缓缓吐出闭在胸口的浊气。

“发生什么了?”她问。

车外除了哗哗的雨声,没有半点动静。

虞灵犀摸到了地上坠落的金笄,攥在胸前防身,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掀开车帘。

顿时愕然。

只见车前灯笼昏暗,在雨夜里投下三尺昏光。

雨丝在光下拉出金色的光泽,车夫已经滚落道旁昏死过去,而原本是车夫的位置,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黑衣少年。

宁殷单手拽住马缰绳,缠在臂上狠命一拉,竟是凭一己之力将正在疾驰的马匹停了下来!

“卫七。”

虞灵犀怔怔看着雨夜中宁殷高大挺拔的背影,忽而涌上一股怒意,“你疯了!”

这么快的马,稍有不慎就会被踏成肉泥的。

他怎么敢!

“小姐才是疯了。”宁殷扔下马缰,转过脸来。

虞灵犀才发现他的脸色冷得可怕,雨水划过他冷白的脸庞,又顺着鼻尖和下颌淌下。

“小姐打算去哪儿?东宫?”

他幽黑的眼里像是淬着寒,又像是翻涌着暗色的岩浆,勾出一个不太成功的冷笑,“你知道去了那里,意味着什么?”

虞灵犀与他对视许久,眼里也泛起了潮意:“知道。”

但她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虞灵犀握着那支金笄,轻声道:“我不怕,卫七。”

可是他怕。

宁殷嘴唇动了动,雨声太聒噪,虞灵犀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什么?”虞灵犀问。

“我说,”

宁殷浑身染着夜的清寒,俯身逼视,一字一句道,“小姐现在,立刻,给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