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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踏过石子路,宁殷丝毫没有将她放下的意思。

直到上了长廊,虞灵犀才明白他是打算直接送她回房。

这是什么意思呢?

最后一层身份已然捅破,他无需伏低做小讨好,自己也会如往常那般尊他信他。

正胡思乱想着,后院传来了人语声,是早起采办的下人打着哈欠路过。

虞灵犀顿时心一紧,轻轻扯了扯宁殷的衣襟。

她不怕被人撞见丢了名声,只是怕传到家人耳中,让他们多虑担心。

宁殷瞥了她一眼,脚步不停,继续朝那谈话声的方向行去。

三丈,两丈……

虞灵犀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掩耳盗铃般将脸埋入宁殷的怀中。

宁殷稳稳抱着她,嘴角一勾,转过回廊拐角,朝凉阁楼上行去。

几乎同时,下人推着采办的板车从院门下穿过,刚好错身。

虞灵犀吊起的心又落回肚里,整个人松懈下来,手脚软得一点力气也无。

宁殷这小心眼的混蛋,定是故意吓她的!

耳房的灯亮了起来,大概是守夜嬷嬷醒来了,老人家觉少,天亮前总会醒来查房一次,给她掖掖被角。

虞灵犀翘了翘脚,小声道:“到了。”

宁殷没理会,直将她送入寝房中,搁在床榻上。

想起什么,虞灵犀撑床拉住他的袖子道:“药。”

宁殷转身看了她一眼,挑眉道:“小姐要什么,说清楚些。”

虞灵犀抿了抿唇,哼哧道:“你给我吃的,那种解药。”

夜里缱绻纠缠,虞灵犀虽不太记得具体细节,却忘不了宁殷塞在她嘴里的巨苦药丸,便猜测是解药。

她的身体依旧有点燥,想来是余毒未清,还是多要几颗较为保险。

“不能给。”

宁殷摇了摇头,拒绝得直接且无情,“小姐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却不曾有小姐的把柄。虽然小姐话说得好听,我也不得不谨慎些。”

虞灵犀轻轻启唇,还未辩解,便被他以指腹按住。

“每夜子时,小姐来我房中取药。”

宁殷无辜道,“给不给,视小姐的诚意而定。”

“巳时。”虞灵犀讨价还价。

半夜去他房中太危险,虞灵犀才不上当。

宁殷思虑片刻,轻笑道:“小姐喜欢白天,也无妨。”

说罢起身,走到大开的窗扇前,手一撑,竟是径直从二楼一跃而下。

虞灵犀吓了一跳,忙赤脚扑倒窗棂边。

同时,嬷嬷的惊呼自门口响起:“哎呀,小姐!您怎么鞋袜也不穿,光站在窗边吹风啊!”

虞灵犀忙转身,趁着嬷嬷关窗的间隙往下瞥了眼。

夜色蒙昧,宁殷早不见了身影,这才将惊在心里的那口气徐徐吐出。

衣衫上还残留着毒发后的甜香,虞灵犀嗅了嗅,还有些许清冷的气息,像是从宁殷身上沾染的气味……

忙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她将衣服尽数褪下,换上干爽的新衣,这才抱着绣枕沉沉睡去。

……

翌日,洛州的虞家父子总算平安归府。

虞灵犀还未高兴多久,便被爹娘叫去了偏厅。

刚进门,便见虞夫人起身,温声招手道:“岁岁,过来。”

“阿爹,阿娘。”

虞灵犀笑着唤了声,向前道,“你们找我,有事么?”

“是大事。”

虞夫人显然已经和丈夫商议过了,从案几上拿出一叠厚厚的名帖,柔声道,“你今年已经十六,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这里是各家子弟的名帖,你且看看,有无心仪之人。”

名帖最上一份便是薛岑,下面的,虞灵犀没有再看。

虞灵犀无奈,合上道:“阿娘,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想嫁薛家,亦不想嫁别人。”

虞夫人只当她在撒娇,嗔道:“傻孩子,哪有姑娘一辈子不嫁人的?”

虞将军面色颇为严肃,像是有心事般,摩挲杯盏半晌方道:“前时因东宫之事,坊间对你多有流言,耽搁了婚事。如今风波已平,你兄长也即将大婚出府,自立门户,爹娘护不了你一辈子,婚事万万不能再拖下去了。”

“先定个人,过两年再成婚也可。”

虞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莞尔道,“不急,慢慢挑。爹娘别无所求,但求你们姐妹两个所嫁之人皆为所爱,可以不是王孙贵胄,但必须秉性纯良,温润端正。”

后院,虞府掌上明珠要挑夫婿的消息不胫而走。

仆从忙里偷闲的时候,便也会互相猜测将来虞府的小姑爷会是哪位才俊。

“是薛二郎吧。”

廊下洒扫的小厮道,“除了他,京中还有谁配得上咱们小姐?”

“那可不一定。”

执着鸡毛掸子的小婢反驳,“咱们小姐有富贵命,说不定会成为王妃娘娘呢。上次夜里,南阳小郡王不是亲自送咱们小姐回来么?”

宁殷负手站在月门下,眯了眯眼。

这些小厮婢子聒噪得很,该拔了舌头。

……

虞灵犀回到房中,总觉得有些奇怪。

阿爹原是最舍不得她出嫁的,为何此番一从洛州回来,便急着给她定亲事?

琢磨了一会儿,有些热,她便推开窗扇,问道:“几时了?”

胡桃答道:“回小姐,应是巳时了。”

巳时,到了该去取药的时辰。

虞灵犀敛神,独自朝后院罩房走去。

庭院的树荫下,石桌空空,并不见宁殷。

虞灵犀想了想,提裙上了石阶,叩了叩门扉。

门虚掩,她直接走了进去。

宁殷果然在窗边的案几后坐着,屈起一腿,姿态慵懒随意,似乎已等候多时。

见到虞灵犀进门,他抬指往案几一旁点了点,示意她落座。

窗外高墙上一片天空瓦蓝,浮浮沉沉飘着几只绿豆大小的纸鸢,明明是隽美如画的场面,虞灵犀却敏锐地察觉出,他似乎心情不佳。

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坐着,不是折腾自己,就是折腾别人。

“在想什么?”虞灵犀问道。

宁殷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在想,小姐若是天上的美人筝就好了。”

飞再高,只要他拽拽线,便得乖乖落回来。

说完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他便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瓷瓶,不再开口。

虞灵犀垂眸,颇为渴求地看着他指间转动的药瓶。

见他迟迟不动,忍不住提醒道:“到取药的时辰了。”

宁殷把玩够了,吊足了瘾,方将瓷瓶搁在案几上,发出吧嗒一声轻响。

“想要这药,自己来拿。”

他以拇指拨开软木塞,倒了一颗在自己掌心,细细捻着。

虞灵犀倾身而坐,伸手去拿药,却摸了个空。

难道不是这样拿?

她抬起眼睫,刚要问他是何意,就见宁殷当着她的面抬手,将药丸含在了自己淡色的薄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