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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灵犀蹲身,指尖触上他的腰带,那股血腥气便越发明显。

仔细一看,连墨玉腰带上亦有飞溅的细小血渍。

虞灵犀才略一迟疑,宁殷便按住了她的手。

她抬头,听见宁殷若无其事道:“陪我沐浴更衣。”

虞灵犀一愣。

陪……陪?

净室中有一片白玉砌的人工汤池,虽不似前世那般雕金流丹、奢华靡丽,但甫一推门,虞灵犀还是被层层叠叠的垂纱水雾迷晃了眼。

侍从送了干净的衣裳、沐巾等物进来,又悄然掩门退下。

宁殷随意解了大氅丢在榻上,朝着虞灵犀张开双臂。

好吧。虞灵犀认命地走过去,替他解了腰带和外袍。

深暗色的外袍不显颜色,褪去后才发现他里衣下摆处晕染了一片鲜血。

虞灵犀的心提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再挑指解开里衣系带,露出他精壮冷白的上身。

半披半束的墨色长发垂下他宽阔肩头,于是白的越发苍白,黑的越发墨黑,呈现出一种凌寒而又压迫的矫健。

万幸他身上虽沾着血,却并未见到什么狰狞的新伤。

虞灵犀借着宽衣的间隙悄悄观察了一番,终于确定,那些血腥味想必是他处理别人时留下的。

她刚放下心来,便听宁殷问:“好看吗?”

虞灵犀回神,自己方才的眼神的确太过放肆了。

她浅浅一笑,坦然道:“殿下英姿无双,自然好看。”

这些话,他做卫七时可不曾听过。

“那便过来,看仔细些。”

宁殷哂笑一声,自己解了裤带,腰窄腿长,行动间暗色的阴影一晃而过。

虞灵犀指尖一抖,下意识调开了视线。

时隔两辈子,再见到那片阴暗,仍是止不住心惊。

宁殷像是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神色悠闲地迈动长腿,迎着水光朝汤池中走去。

哗啦的水响,水雾如涟漪般层层荡开,他坐入其中,线条有力的手臂搭着白玉池沿,微微仰起下颌。

干涸的血渍碰了水,丝丝缕缕晕开些许浅红,转瞬消失不见。

水雾温柔地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时不时有一滴水从宁殷过白的指尖滴落,荡开些许细碎的涟漪,他整个人像是误入人间的俊美妖邪。

见身后久久没有动静,他睁开了眼,侧首问:“这汤池大否?”

这问题着实来得莫名。

虞灵犀摸不准他的意思,看了眼偌大的汤池,眨眨眼道:“很大。”

“既然大,还怕容不下一个你?”

宁殷手臂搭着池子边沿,屈指叩了叩,“还是说,让我教灵犀如何‘陪’?”

“……”拐弯抹角,原来为了这个。

虞灵犀咽了咽嗓子,婉拒道,“不必,我没有清晨沐浴的习惯。”

她道了声“殿下自用”,便低头去了外间,反正宁殷也不可能赤身来追。

一口气冲到外间才发现,香囊还攥在自己手里,忘了给他搁在盛放衣裳的托盘里。

罢了,等他沐浴完再亲手给他吧。

虞灵犀坐在外间休息的小榻上,将香囊贴在心口,慢慢抬手覆住了被热气熏得发烫的脸颊。

奇怪,方才心慌什么?

上辈子能坦然相见的物件,这辈子再见却莫名有些局促,大概是安稳日子过久了,脸皮也越来越薄了。

虞灵犀很是自省了一番,起身打了干净的水,简单的梳洗齐整。

今日无风,唯有雪簌簌落下,柳絮般纷纷扬扬。

外间与汤池相连,因烧有地热且铺了柔软毛毯的缘故,即便门扇大开亦不觉寒冷。

侍婢送了茶盏点心过来,虞灵犀便倚在正对雕花月门的软榻上,一边饮茶等待,一边欣赏庭中的雪景。

宁殷沐浴更衣出来,所见便是如此之景。

外间温暖如春,姿容姝丽的少女披着素衣倚在软榻上,手执一盏清茶,蜿蜒柔软的长发顺着腰线淌下,在榻上积成墨色的一滩,不用开口说话,便已是占尽风华。

总觉得眼前之景有些熟悉,熟悉到似乎很久以前,她便属于这里。

宁殷系好腰带走过去,伸指捻了捻她冰凉的发丝。

虞灵犀回过头,嘴角翘了翘:“洗好了?”

宁殷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半湿的头发披散,更显得面容英挺瘦削,倒有几分前世的病态张扬。

“没见过把主子丢在浴池,自己跑出来消遣的‘礼物’。”

他的声音低且沉,带着几分半真半假的阴凉不满。

虞灵犀毫不怀疑,他下一句定然就是千奇百怪的恐吓方式,然后再居高临下地欣赏她受惊的样子。

于是她笑着沏了一盏茶,推过去哄道:“这么冷的天,湿着头发吹风容易着凉,我给殿下擦擦吧?”

宁殷皮瞥了殷勤的她一眼,松开了指间轻捻的头发。

虞灵犀取了柔软的布巾,于榻上跪坐而起,将他潮湿的发丝擦干,梳理齐整。

宁殷的头发手感极佳,连发根都是极致的黑,虞灵犀情不自禁多梳了会儿,直至全干了,方恋恋不舍地松手。

宁殷看着她捣鼓,而后取了一把三寸长的短刃,丢在她的手边。

那短刃一看就很锋利,薄薄的泛着冷光。

虞灵犀下意识一紧,问道:“作甚?”

宁殷掀起眼皮,指了指自己的下颌。

虞灵犀这才发现,他一天一夜忙碌未归,下颌处已冒出了极浅的淡青色胡茬。

这人真是越发刁难了,不止宽衣暖榻,连梳发剃须这等小事也要她动手。

王府里其他侍从都不管事么?

腹诽归腹诽,可虞灵犀还是好脾气地拿起短刃,挪身凑近了些。

太近了,有些无从下手。

“怎么做?”她诚心求问。

上辈子,也没替他做过这般亲密琐事。

宁殷“啧”了声,指了指一旁托盘里备好的白玉盒,“抹上润滑的香膏,再下手,不容易受伤。”

这步骤怎么和……

都怪这座府邸与前世太相似了,触景生情,总让她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旖旎。

虞灵犀抿了抿唇,依言取了香膏捂化,擦在他略微粗粝的下颌上,而后用小刀谨慎地一寸寸刮着。

她做得十分细致认真,才刮了一半,便已是热出一身汗。

冷不防对上宁殷深幽的视线,虞灵犀一怔。

她被宁殷看得有些手抖,便放下刀子无奈道:“殿下总盯着我,我不敢下手。”

“灵犀若想逃回去,此时便是最佳的时机。”

宁殷忽然开口。

虞灵犀没反应过来:“什么?”

“现在四周无人,你若出其不意用刀刃划破我的喉管,取胜的几率甚大。”

宁殷握着她的手,引着她将刀刃抵在自己的喉结上,慢悠悠道,“就像这样,鲜血像花一样喷涌而出,我连叫都没法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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