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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殷和虞灵犀不太一样。

许是巧合,又或许因为薛家故技重施的缘故,才促使他梦见了上辈子的零碎片段。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历经重生后的种种,再匪夷所思的事也不过是久别重逢。

虞灵犀有很多话要说,她独自背负着这个秘密走了太远太远,不曾有过尽情倾诉的机会。

可话涌到嘴边,却只化成一声扑哧的轻笑。

“那只是一个噩梦。”

她牵着宁殷微凉的手掌走到无人的角落,轻轻重复了一遍,“只是梦,宁殷。”

夜风中花香沉浮,虞灵犀的眼睫上挂着一点湿,却笑得温暖而明丽。

“是个十恶不赦的梦。”

宁殷的视线落在虞灵犀浅红的眼尾,半晌,柔声道:“惩罚我吧,让我痛一点。”

仿佛只有她赐予的疼,才能盖过梦醒时心尖的痛。

虞灵犀该惩罚他什么呢?

告诉他前世自己死在他榻上,然后看着他发疯自虐吗?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大婚在即,该尝尝甜头了。

于是她踮起脚尖,拉下宁殷的颈项,墙上一高一矮两道影子便重叠在一起,鼻息交缠。

她闭上眼睛,艰难碰了碰宁殷的唇。

他的唇那样冷,没有一点活人的热度。虞灵犀贴得更紧些,小心地含住他的上唇,渡去最柔软的暖意。

宁殷打开眼睛,几乎是猛然撞吻回来。

他漆眸噙着缱绻的笑意,亮晶晶的,可唇舌却野蛮得像是要让人窒息。

侍卫还在远处候着,虞灵犀憋红了脸,背脊抵在粗粝的墙上,难受得下意识要推他。

可他的臂箍得那样紧,指节泛白,虞灵犀的手抬在半空中,最终只得轻轻落下,如同他往常抚猫一般,改为轻抚他的背脊。

花香伴随着鲜血的艳,盛开在这个安静的春夜。

不知过了多久,宁殷渐渐温和了下来,垂下眼睑,在她下唇轻轻一咬。

虞灵犀紧紧扶着他的手臂,呼吸急促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好受些了,小疯子?”

宁殷抚她的脸颊,除了眼中染着几分欲,脸色已恢复如初。

“你看,噩梦总会醒的。”

她拥着宁殷的腰,声音比二月的风还要轻柔,“我们还有很多个明天。”

许久,宁殷慢悠悠应了声:“嗯,每天都换种疼法。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岁岁的身上。”

很好。

虞灵犀只能红着耳根安慰自己:有心情开始耍疯,看来就是恢复正常了。

小疯子恢复正常的时候,便是薛家和他幕后之人覆灭之时。

夜深人静,虞府依旧灯火如昼,往来熙攘。

虞灵犀回到花厅,便见虞夫人和苏莞亲自监督仆从准备明日催妆茶的布置,忙得不亦乐乎。

“夜深了,嫂嫂快去歇着吧,肚里还揣着一个呢。”

虞灵犀将苏莞拉到一旁坐下,不许她再跑来跑去。刚转身,便见虞焕臣大步走了过来。

“他那边,都解决好了?”虞焕臣嘴里的“他”,自然是宁殷。

虞灵犀“嗯”了声,笑道:“他早有准备,好在虚惊一场。”

“薛岑呢?”她又问。

“那毒极难验出,只好连人带证物送去了大理寺。”

虞焕臣微微拧眉,抱臂道,“不过已及时给他服药催吐过,太医院正在大理寺会诊。若薛岑所中之毒真是‘百花杀’,具体毒入几分、能活几日,都未可知。”

苏莞看了沉默的虞灵犀一眼,悄悄拉了拉夫君的袖口。

虞焕臣也反应过来,幺妹马上就要出嫁,不适合再说这些话题。

虞灵犀尚在思虑,想了想道:“有位药郎或许有法子,只是现在他不在京中,不知能否来得及。”

“行,哥哥去处理。”

虞焕臣按了按妹妹的鬟发,低头笑道,“现在岁岁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等候明日的出阁礼。”

虞灵犀也笑了起来,弯着水润的眼睛道:“兄长,这一辈子真好。”

二月十八。

大吉,宜嫁娶。

平旦鸡鸣,天边一线鱼肚白,出阁礼如期而至。

天刚蒙蒙亮,虞灵犀便下榻梳洗,沐浴更衣。

静王府派了好些个手巧的梳妆宫女来,从濯发到修甲,绾髻到上妆,皆各司其职,直至临近正午,才妆扮齐整。

虞灵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凤冠璀璨,红裙曳金,腕上金玉镯子叮当作响,乌黑的鬓发衬着雪肤红唇,娇艳得近乎陌生。

不管做了多少次心理准备,看见自己穿着嫣红嫁衣等候心上人迎亲时,仍是心潮澎湃难以停歇。

这一次,是真的要嫁人了。

虞灵犀百感交集,眨了眨眼,嘴角却毫不吝啬地朝上翘起。

黄昏吉时,静王府的迎亲队伍准时赶到。

宁殷没有什么亲友充当傧相,他是亲自领人来迎亲的。

按照礼制,原本还有拦门催妆的流程,但因宁殷的身份实在太过威仪显赫,宾客对他的畏惧几乎刻在骨子里,一时没人敢拦亲。

虞灵犀手执却扇,搭着虞焕臣的臂膀一步一步踏过绵延的红毯,两辈子的岁月在这一刻交织,圆满。

朦胧的视野中夕阳流金,她看到了长驱直入进门的宁殷。

隔着面前晃荡的凤冠垂珠,可见静王殿下一身衮冕吉服,长身挺立,俊美强悍得宛若高山神祗,贵气天成。

他身后,彩绶飞舞,华盖灿然,乌压压跪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迎亲宫人。

可他的眼睛始终望向她,透着轻松的愉悦。

“嫁过去后,受了委屈不必忍着。”

在将妹妹交给静王前,虞焕臣借着喜乐的遮掩低声道,“记住,虞家永远在你身后。”

虞灵犀眼睛一酸,朝着爹娘所在的方向深深一拜,这才转身,将指尖搭在宁殷伸出的掌心。

男人的指骨修长硬朗,给人安定的力量。

迎亲册封礼之后,还要承舆车入宫朝见帝后。

但皇后因获罪罢黜,皇帝中风在榻,宁殷便直接将虞灵犀送去了王府。礼部和光禄寺的人皆视若不见,无一敢置喙。

尽管慑于宁殷的狠绝,许多冗长的流程皆已精简,但还是折腾到了晚上。

宁殷没有亲友,故而静王府不似虞府那般嘈杂,有的只是满庭火树银花,张灯结彩,是前世摄政王府从未有过的喜庆。

“小姐……不,王妃娘娘。”

一同跟过来服侍的胡桃拿着两个长条形的檀木盒,请示道,“这两样东西,给您搁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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