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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她这新进宫的小小才人使唤不动樊公公,但想着夏四小姐的身份,小宦官心里又犯了嘀咕。

夏云姒抿笑,塞了个玉镯给他:“只消帮我带个话便可,见与不见自有樊公公做主呢。”

这玉镯水头上乘,小宦官低头瞧了眼,眼睛便亮了。

反正只是带个话,樊公公不愿见最多也就是骂他两句,横竖也不吃亏。

夏云姒目送他进殿,不过多时,就见那衣上织纹繁复的樊应德疾步行了出来。

“才人娘子。”樊应德一揖。

夏云姒抬眸莞尔:“天热,我给姐夫备了盏绿豆汤,樊公公您瞧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樊应德何等聪明,当即顺着她的称呼也改了口,“四小姐请。”

皇帝批阅奏章之处在内殿,外殿通常空着,偶尔有事召朝臣入宫时可在此议政。

外殿旁边有一方小间,专供宫人备茶点所用。樊应德先将绿豆汤提了进去,换到托盘里,不多时便端了出来。

莺时刚要伸手去接,夏云姒挡了她,亲自伸手过去:“不劳公公了,我来。”

樊应德微愣,旋即笑笑,毕恭毕敬地将托盘交给了他。

走进内殿的殿门,四周围瞬间凉快下来,也更安静了不少。

夏云姒微微抬眸,便看到皇帝正端坐御案前,聚精会神地读着奏章。

他与故去的佳惠皇后夏云妁同龄,恰比夏云姒年长十岁,生得英俊潇洒。玉冠束发,一袭玄色直裾衬出威严来。这般阅读奏章的样子,遥遥一瞧便是年轻有为的盛世君王。

夏云姒恍惚间想起了姐姐很久之前说的话。

那时她才几岁,只是夏府里没了生母无依无靠的庶女,全靠这位嫡长姐护着。

姐姐当时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与还是郡王的贺玄时初时,她就发现姐姐总是自顾自地偷笑。

她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又很好奇,就追着姐姐一叠声地问:“他长什么样子?人很好吗?比大哥哥好吗?姐姐这么喜欢?”

夏云妁被她问得不好意思,把她抱到身边坐,思量再三,告诉她说:“他认真读书的样子,十分好看。”

后来她虽与宫中走动不少,却也没见过他读书的样子。如今一见,才知姐姐当年所言不假。

没有作声,也没有见礼。夏云姒安安静静地端着那盏绿豆汤,径直行到皇帝身侧,将绿豆汤放在他手边。

汤碗落到桌子上不免轻轻一响,他余光也睃见,转而蹙眉:“刚用过早膳,怎么这时候……”

边说边抬头,声音顿时卡住。

夏云姒与他四目相对,眼看着他眼底一分分绽出意外。

“四妹妹?”他的声音十分疑惑,“怎的这时候进宫来了?”

自佳惠皇后离世后,他对夏家不错,尤其对她这与佳惠皇后最为亲近的庶妹,总是关照有加。

但这关照也是有章可循的。譬如逢年过节时,旁的官家小姐都是在外磕个头便走,他会传她进殿,留她喝一盏茶。又或碰上生辰,旁人能得天子一句贺生祝福便是荣幸,但她每年生辰时总有紫宸殿的宫人亲自去送贺礼。

如此这般,非年非节时,她也是鲜少进宫的,他显是不解她为何会此时觐见。

夏云姒含笑不言,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樊应德面上划了一瞬,樊应德便会意地替她开了口:“皇上,四小姐如今是宫中的夏才人了。”

“夏才人?”皇帝大感意外。

夏云姒恰到好处地也显出好奇:“皇上还不知道?”

声音落处,他眉心微不可寻地轻跳,转瞬又恢复如常。

无声轻喟,贺玄时道:“近来政务繁忙,朕全然未对大选之事上心,倒朕不知你会来。”说着便问樊应德,“母后与昭妃怎的也没同朕提及?”

“皇上。”夏云姒及时唤了声,并未急于改口以“臣妾”自称,口中仍是旧日称呼,“是臣女同太后说,既然皇上将大选之事交于昭妃娘娘,臣女便遵从昭妃娘娘旨意。自姐姐与皇上成婚以来,夏家久沐皇恩,实在不敢再让多为臣女费心了。”

“况且……”她顿一顿声,语中添了三分伤感,“况且臣女是因姐姐留有遗言才入宫陪伴姐夫,又怎好违了规矩,辱了姐姐的贤名呢?”

言毕,她细细地打量他的神色。

他授昭妃以权,绝不是为让昭妃在这样的事上瞒他。